“闪开闪开!莫要碍事!嗳?这还有具尸首,晦气!晦气!你这丫头,占街巷摆尸,有碍观瞻、侵街乱纪,不知这是犯了王法?”
忽然有四五个监市司的胥吏,瞧见这边人头扎堆,赶忙过来一探究竟。略加询问,得知竟然有人在此卖身葬父,为首的那个也登时高声叫嚷起来,与几个同僚推搡开围观的百姓,与李天衢、李继贤父子这边相隔十来步远的位置直撞了过去。
随着依偎在少女的男童,眼见那几个胥吏凶神恶煞的架势,不住哭得更厉害。而那少女伏在地上,也连连哀声乞求道:
“官爷,请行行好,小女等候有恩主肯出钱财安葬家父,还望宽限些时候!”
为首的那个胥吏闻言,却瞪着眼呵斥道:
“你这女子,好不晓事!却不知我朝立法严禁私人交易。就算你肯做丫鬟婢女,可是陛下改制,为禁绝拐卖、诱骗、强迫贩女为奴;乃至官署遣吏抽查雇主是否有打杀、侵犯、虐待使女等恶行愿为婢者,无论按三年、五年、十年比限,都须亲自至官署牙行记录在册,陈述因由,再由牙行引荐买主!就算已有肯收你为婢的人家,也须至官署核实身份。
纵然你肯卖身,双亲也都已亡故,可不先至司署记录,再寻正主勘合契书、签字画押,我看哪个敢买你?大庭广众,你却见尸首拉到闹市中来,再不过一日光景便要变腐发臭,如若再传染疫疾,你可知又该当何罪?赶快抬走,否则公事公办,便是你这等年纪的女子,也不会讲什么情面!”
“岂有此理!”
瞧着那几个胥吏呵斥那对要卖身葬父的可怜姐弟,李继贤倒气忿的叫嚷起来。然而李天衢握着他的小手微微一捏,李继贤这才压低了声音。而周围围观的百姓都瞧着热闹,注意力都被那胥吏与那对姐弟吸引过去,也都没有注意到这边还有一个小子瞧得义愤填膺
而李继贤仍是气呼呼的,他望向自己的父亲,不住忿声说道:
“儿臣孩儿听闻历朝各代朝纲不振时恶吏害民,而前朝凶吏,作恶尤甚!百善孝为先,这对姐弟凄苦可怜,还知要安葬亡父尽孝。可这些胥吏无恻隐之心,怎么就不能体谅百姓苦楚?”
然而李天衢瞧着自己这个幼子一副要打抱不平的模样,眼中似有一抹欣慰之色,却仍是摇了摇头:
“那胥吏口气虽冲,可我问你,按我朝法例,监市践于衙,理市治序,商于舍外半丈,监市职治之按前朝《唐律疏议》设例,甚至诸侵巷街阡陌者,当杖责七十。而监市署吏眼见有人于闹市放置尸体,所以前来依法处理,这又何错之有?
监市官署胥吏即便可怜这对姐弟处境,也终究不能网开一面,等候有人出资助那少女葬父,而将其收为婢女。这件事,他们的确该管。我朝允许雇佣婢女,但人口贩卖,却是重罪。法例的确是为父定下的,这少女只是不知法例,又急切盼着亡父能尽快入土为安可是她若真被人买去,不经官署牙行记录在册,你又怎能知这对姐弟以后的处境?”
听自己父亲这一席话说罢,李继贤不由当即愣住了。似他这等年纪,有些事,自然尚还无法思量的透彻,可是此时的李继贤隐隐约约的也意识到,治国平天下,也的确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