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衢本来正要动箸,可他听张居翰说罢便停下了手上动作略作思忖后,李天衢却摇了摇头,又沉声说道:
“一并归从?不如今蜀国虽亡,可眼下却尚还不能确定我朝便能兼并其全境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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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国西南边防要地,位于黎州地界的戢水北岸,一众人马,正朝着河畔这边行进过来。但见矗立于两岸的悬崖峭壁高耸入云,山岭连绵不断,而湍急的水流浊浪排空,只听那洪流波涛汹涌,如同规模一眼望不到边际,由无数匹战马向东面奔腾所发出的巨响,已让人直感惊心动魄。
当初本为蜀国武信军节度使,如今则已经归从于魏朝的降将王宗寿神情恭谦,而对身边那位魏朝将领如实禀说道:
“刘节帅,黎州一分为二,过了戢水,便是南中军藩镇下辖的疆土。而司掌南中军的节度使杨师厚名义上虽是蜀国臣子,可那厮矜功恃众,甚至隐隐有与朝廷对抗之势。
蜀国先帝忌其武勇,本来有意召见杨师厚觐设计捕杀可是他百般推脱,不肯赴成都觐见。兴兵讨伐,却又唯恐将杨师厚逼迫得急了,如若与蜀国公然决裂,川蜀诸将,却又实无把握将其制伏
直至后主继位,更无力约束杨师厚,也只得任由其划地自雄,形如自立故而我等虽归从于魏,杨师厚却仍是自据一方,眼下却又当如何,吾等降将,皆会听从刘节帅与夏都招讨的指示行事。”
王宗寿其人,好学而琴律棋奕,为人谦和,喜道家之术,也是少有的时常谏劝蜀帝王衍须自省勤政的臣子之一。不过按史载轨迹,他本来拒不肯降,然而得知自家主公已经投降的消息后大恸痛哭,而也归从了后唐直到亡了国的君臣再度相会,王衍便对王宗寿追悔莫及的说道“早从王言,岂有今日!”
而后王衍与宗亲尽被屠灭,本是许州民家子出身的王宗寿只不过是先帝王建的假子,所以并没有受到牵连。不过而后又听闻兴教门李存勖遇弑之时,王宗寿便躲入山中避祸。直至李嗣源上位,他又赶赴京师,上奏恳请安葬王衍与宗亲遗骨,李嗣源为表他忠义之心,遂封王宗寿做了保义军行军司马。
如今王衍既降从的是魏朝,王宗寿自然而然的便为魏军所用然而当他言及杨师厚这个当初入蜀投奔先帝王建,而后却早已游离于蜀国朝堂之外的骄横将领之时,也察觉到前来南巡的魏朝将帅刘鄩神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已是六旬上下的年纪,过往厮杀征战时尤以善于用计而闻名的智将刘鄩按说他性情沉稳内敛,与王宗寿等降将接触时,也显得甚为从容理性。可是眼下身边将佐,似乎也都能感受到刘鄩情绪上的波动,就见他沉着张脸向对岸眺望过去,眉宇间也分明还带着几分忿怒。
遥想自己尚还是淄青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听命于王师范而联合如今的主公李天衢共同对抗篡唐称帝的朱温,然而当初面对那员梁军将领自己却落得一场惨败刘鄩忽然间就感到好似有块巨石忽然压在心头,默然良久,他冷哼一声,忽的沉声说道:
“杨师厚枉我自诩善于用计,当年却是你的手下败将。这多少年来,战败之辱,我也一直铭记于心。你的确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对手,但也不足以一己之力扭转大势所驱
梁亡奔蜀,如今蜀国也已覆灭,我朝大军杀至而你据滇蜀之地,却仍要对抗我魏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