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出言之人的身上。
那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孩,面容白晰,谈不上什么花容月貌,却自有一番清秀优雅,而一身女吏服色,更是平添了几分英气。
她似乎原本就有些羞怯,眼见着帐中无数目光一起落在自己身上,一张玉面登时变得更无血色。
帐中众人呆了一呆,才有一名鹰将不悦的喝斥道:“大胆,南将军面前怎敢妄言?难道不知军规严厉?”
此次议事并非是绝密军议,在场的鹰将依照惯例都会带领一至两名心腹随员,便于记录要情或传达命令。而渤海军议事也有规定,非鹰将级别的文武官员是无权发言的。那名女吏立于张梦依身后,又是一副生面孔,显然是一名刚刚擢拔的新人。她如此贸然开口,确是触犯了军纪。
“本将的人,本将自会管教!”张梦依向来护短,她一瞪眼,那名出口喝斥的鹰将情不自禁的一缩脖子,再不吭声。
“昭姬!你虽是初次参与议事,却怎可坏了规矩?”张梦依目光落在那女吏面上,口中斥责,却是不动声色的递去了一个眼神:“还不退下!”
“是!”那女吏慌乱的弯下身子,开始小步倒退着向帐口行去。
“昭姬?”南鹰一怔,这不会就是蔡邕的女儿蔡琰吧?对了!当日出得长安,他确是随口安排将蔡琰暂时调拨到张梦依的女兵营……他猛然脱口叫道:“你给本将站住!”
“什么?”他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不仅将那女吏险些吓得一跤坐倒,更令满帐将军一起失色……将军这是怎么了?竟会前所未有的来难为一个小姑娘?
“你别怕!”南鹰自知失态,他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本将问你,你是否蔡琰?”
“是……是!”小姑娘显然从未经过这个阵势,一双楚楚动人的大眼睛中,泪珠转来转去,几乎就要哭出声来。
“咳!咳!早闻蔡中郎之女才名远播,今日倒是得见了!”南鹰也有些慌了手脚,若是将一个小姑娘在将帐中吓哭,那还不是天大的笑话?他决定迅速切入主题:“既然如此,本将很愿意听一听你的想法……不用怕,只管大胆直言!说错无罪,若然有用,本将必定论功行赏!”
“哦!”小姑娘怯生生的转头瞧了一眼张梦依,从她目光中得到鼓励后才壮着胆子道:“将军面临的困境,无外乎秋末之际粮食难寻,而我军奇兵深入敌后,更难得到后方补给。不知是否?”
她见南鹰微笑点头,胆气再壮几分:“然而属下却知,便在幽冀一带,盛产一种林间果实,可充军粮!”
“说!是什么果实?”不仅是南鹰动容,审配第一个跳了起来。
“是桑椹!将军听说过吗?”蔡琰似乎已经完全打消了惶恐之心,面上也露出一丝笑容:“属下虽然并不精通果蔬种植之法,却在多年之前途经此地,意外发现一大片隐蔽的野生桑林,果实却无人采摘,其量简直难以计数……”
“你说的是桑椹?”审配不由大失所望:“本人便是河北魏郡人,当然知道有些地方盛产桑椹。然而桑椹多生于六七月间,如今已近十月,那些野生桑椹纵然无人采摘,亦必坠落腐烂,如何能够食用?”
帐下又有一名鹰将起身道:“将军,审军师所言不虚!末将从前在北军任职期间,曾有一次军中断粮,主将亦是就地采集桑椹晾晒成干,以充军粮!现在回想,那时确是在六七月间!”
帐中立时响起一片失望的叹息之声。
“可惜啊!”南鹰亦是一阵失望,盯着蔡琰柔声道:“这桑椹本将知道,生长快、产量高,不仅易于保存,且能生津止渴,若长期食用,还能预防多种疾病,确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军需之物!奈何这时节……”
“将军!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蔡琰不由胀红了脸,争辩道:“北方桑椹生长的特性不同,若是夏秋之季炎热,又或大旱之后,极有可能再长一季!”
她仰起头来,自信道:“今年北方多地大旱,属下有七成把握,那些野生桑林此时已再次结出累累硕果!将军若然不信,可实地查看便知!”
“这个?”包括审配在内的所有人一起面面相觑,显然对此毫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