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用一排木板拼起来的粗陋院门被狠狠踢开,吓得那位年轻扈从肩头一抖,手里的长剑都差点拿不稳。
“呃,老爷,日安。”年轻扈从赶忙上前问好,他身上穿着厚实的棉底革甲,其中一手戴着连指手套,然而一个踉跄,左脚绊倒右脚,长剑顺势前刺,朝着萨雷米爵士的胸膛而去。
这一下猝不及防,但就见萨雷米爵士头也不抬,侧身一让,躲过了长剑直刺,随即抬手一扯,揪住年轻扈从衣领,让他不再前扑,立刻控制住了身形。
“对、对不起!”年轻扈从脸色臊红:“我被吓到了,下次不敢了。”
萨雷米爵士似乎没什么心思理会这些,问道:“练习得怎么样了?”
年轻扈从牢牢握住剑柄,有些兴奋地说道:“我已经将‘弗洛米六十式’全部记住了!一、一点不差!”
看着自己手里的手半剑,年轻扈从不禁有些热血亢奋。这种由于过去武装教卫兴盛而特地打造的长剑类型,既适合剑盾配合、也方便双手持握,配合手半剑的运用衍生许多武技流派,甚至已经发展成独立的武术范型,不是普通平民可以接触的高贵事物了。
“那你现在就给我重复一遍。”萨雷米爵士脸色阴沉地走到小院一角,将一个洗衣木桶翻过来坐在上面,抬手示意:“开始吧。”
年轻扈从有些害怕,心里怦怦直跳,他站在小院中心的空地上,此地经过勤奋的除雪和每天来回练习,干冷泥地已经被踩出无数脚印。
就见小院中剑刃破风声嘶嘶作响,长剑伴随人影动作,斩击、横扫、上下挑刺,随后就是一阵眼花缭乱的挥舞和步伐。
当年轻扈从演练到后半段,动作一下子迟缓下来,招式不再连贯,就像生锈的机械卡顿乱晃,仿佛是记不清招式动作了。
“老爷,我……”年轻扈从尴尬不已,也不敢看向萨雷米爵士。
年轻扈从的心思一下子就乱了,脑子里不断回忆,自己父母因为欠了一屁股债,不得已把乡村的土地抵给了包税老爷。来到城镇以为可以凭着一点手艺谋生计,谁料到城镇里的手艺人联合起来搞了个什么工会,把自己一家人赶出了城镇,在郊外跟一群流民抢那点根本吃不饱的救济粮。
结果后来连救济粮也没有了,说是什么城镇扩建,要“树立良好城镇形象”什么的,将流民全数驱逐,甚至派驻城的法师顾问放火,年轻扈从的父母都是那时候死的。
然而跟着流民浑浑噩噩地一路逃亡,并没有混出什么好结果,还是被贩奴队抓住,拉上了去往新大陆的船只。有许多像年轻扈从这样的旧大陆贫苦人,连在家园故土生存下去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如果不是在岸边遇上萨雷米爵士,年轻扈从也许就要像他那些流民同伴,在半路上因为疾病与饥饿而死,只可惜爵士身上钱财不够,否则他还想从船上多解救几个奴隶。
更幸运的是,年轻人不仅摆脱了奴隶身份,还当上了萨雷米爵士的扈从。年轻人顿时感觉自己被拯救了,他不仅每天能面包吃到饱,而且还换了新衣服、骑上马,穿过新大陆好几座城市。而且几乎每到新大陆一处定居点,由于萨雷米爵士的关系,总是有神圣之主教会的教友们提供食物,还有靠近壁炉的温暖床铺。
虽说最终来到柴堆镇——这个文明社会的边缘,只能居住在这么一间低矮木屋之中,也没有以前老家那种巡游乡村的马戏团可看,但至少不会再被欺侮得无家可归。甚至萨雷米爵士还主动传授武装教卫的武技剑术,更让年轻扈从觉得自己人生彻底得到改变。
可不知为什么,在年轻扈从看来,萨雷米爵士自从来到柴堆镇之后,似乎心情一直不太好。年轻扈从内心不断祈祷,希望不要因为自己记不住招式,而被再次驱逐,失去如今的生活。
“武装教卫的武技,不是像一般战士那样,单纯靠锻炼获得的。”萨雷米爵士刚想发怒,却又叹了口气说道:“你如果未能受到主的感召,说明你的信仰还不够坚定,心中还怀有对神圣事业的怀疑。如果你能够从信仰中认识到神圣之主的伟大,全身心沉浸到神圣事业中,你就会获得种种启示与感召。”
“我每天都有虔诚祈祷,可是主好像并不重视我。”年轻扈从惭愧道。
萨雷米爵士刚要说什么,可心中黯然,他也明白如今的情况。几百年前,旧大陆上神圣之主的信仰如同旭日一般照耀着世人,牧师、祭司和众多武装教卫怀抱着主的教诲,斩杀了众多邪恶存在。无论是狡诈的巫妖团、偷取婴儿的女巫秘教,还是贪婪嗜血的巨龙,甚至是非人种族召唤出来的恶魔,在神圣之主的光辉下,都要屈服败亡。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伦底纽姆——这个原本位于旧大陆西海岸的小小城邦,其开国君主凭借种种手段,联合大小人类城邦与部族,结交各类施法者,在短暂时日内席卷吞并了旧大陆绝大多数人类的国家与领土,开创了人类这一种族有史以来最庞大的国度。
大伦底纽姆帝国之强盛,连神圣之主教会也不得不臣服,而且为了确保对教会的压制,帝国准许了施法者们设立公开的组织与教学机构,甚至后来出现了魔法议会。
原本因为教会驱逐迫害的各类施法者就像春天的新芽疯狂萌发,曾经只在阴暗角落躲躲藏藏的“奥秘之眼”,总结了大量魔法学术与技艺,总结出相当完善的施法体系——奥术,并且以法师自称,不再是过去那些千奇百怪的名号或称呼。
甚至连德鲁伊这种古老的施法者,也因为其主要头领人物是帝国开国君主的导师,从而得到重新发展,以翠绿之环的形式散布在帝国乡村与荒野。
这几百年来,神圣之主教会的势力不断收缩,而且由于帝国强盛带来生活富足、享受奢侈,崇尚清苦的教会成员也逐渐堕落,甚至出现过教堂有脱衣舞女应召的丑闻。
萨雷米爵士按着因为怒火而不断跳动的额头血管,不断告诫着自己,愤怒会让邪恶有机可乘,那些潜藏在人群中的邪恶与魔鬼,会让有信仰的人盲目,从而丧失对信仰的坚定。
“你也觉得那个异教徒是怀有好心的吗?”萨雷米爵士朝年轻扈从问道,语气有些逼人,似乎得不到满意答案就决不罢休。
“我、我、我……”年轻扈从被这股突然出现的威逼态势吓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