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蓉的这个电话打的非常及时,也很有涵义。
亓明远是亓思齐的父亲,如今各级的副书记职数减少后,副书记的权力明显加大了。专职副书记不仅仅分管专职的事物外其它各项工作都可以插手。从某种程度上说,副书记比书记、政府法人更能说得上话。
书记和政府一把手之间还有所制约,而副书记恰恰成了两个人制约后的最大获利者。副书记可以游刃于党委和政府之间,很多书记不好说不好出面的事情,副书记可以出面,很多政府这边难以沟通的事情,副书记可以去沟通。因此,副书记往往成了一个地方出镜最多最有影响力的人物。
就像在武陵,一般干部难以直接接触到郭中州,而陈为满作为市长又不宜于过多插手诸如人事等方面的事务,苏铭这个副书记却都能。副书记职位的灵活和直接,以及权力的相对集中,使这个职位越來越成为一个地方党政班子中最炙手可热的位子了。
武陵这次抗灾防汛,郭中州和陈为满都下了基层,全家就“老三”苏铭一个人在坚守岗位。
田小蓉和冯喆都清楚,在武陵,无论是谁,今天能在第一时间接触到亓明远都是非常重要的,第一印象分非常重要,就像赵观海,他在市里是仅次于苏铭的存在,人人都知道郭中州想走、要走,那下来究竟是苏铭还是赵观海更上一个台阶,上到哪个台阶,可以说命运大部分就操在亓明远的手里,至少亓明远能起决定性作用,尤其在目前这个环境下,所以苏铭在市里,赵观海就跑了回去。
这场瓢泼大雨给武陵带来了灾害和考验,也给有些人带来了机遇。并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能见到省里的主要领导的,而冯喆和赵观海不对付,这在武陵实在不是什么秘密,赵观海现在抢了先机,田小蓉打电话来的用意就含有看冯喆是不是有渠道能接触亓明远的意思。
田小蓉用心良苦。
可是田小蓉不是冯喆,她不清楚冯喆和亓思齐的关系,而且她更不可能知道冯喆在想什么。
冯喆其实内心一直在排斥接触亓明远,对此怀着谨慎态度。有严然的前车之鉴,严守一那会因为女儿爱着冯喆的原因一直的给冯喆使绊子。因此和亓思齐交往下去会不会重蹈覆辙,这个谁也说不清,而且即便自己眼下跑到亓明远那里露个脸,又能如何?能入常委吗?那太天真了。
亓思齐那晚喝醉了,也问过冯喆不敢和她好是不是怕亓明远毁了他的前程的。
只要是正常的人就没一个人会是笨蛋,心里都清楚的很。
冯喆感谢田小蓉的这通电话,他觉得自己现在唯有干好自己的工作,力求坪县负责的地区不出事就万事大吉了。不过通过亓明远在暴雨时期亲自到武陵来,说明了亓明远是一位很具有责任感的领导,否则按一般的常规,等抗灾防汛工作过后,亓明远带着慰问团来安抚一下民心,再送些物资和钱款,责任就算尽到了。
风大雨急,夜黑得让人感到恐怖,似乎夜幕外到处充斥了嗜血的怪兽,越是这样的时刻越不能松懈,冯喆和梁志国宗善明又到了一个乡政府,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梁志国不停的打喷嚏,脸上惨白又泛着病态的红,乡里干部连忙安排医生给三人检查身体,梁志国吃了几片药断然拒绝了输液休息,叫安排饭,早就饿坏了。
雨骤然挺住了,风却更加的肆虐,乡里领导安排了饭让冯喆和梁志国宗善明“将就”着吃。
这顿饭也的确简单,几个人确实又冷又饿,每人先一大碗热乎乎的面条上来,冯喆三下五除二的就呼噜完了,陪着的乡领导说再上一碗,梁志国阻止说太饿了不能吃的太多,对胃不好,冯喆有心轻松一下,对梁志国说当年自己到了半间房后是一只蚊子一盘菜,三个老鼠都一麻袋,今天这就很不错了,有点触景生情。
梁志国也有些感慨,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修阴德五读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冯副市长这一路走来,我真是看在眼里的。
听话听音,交人交心,乡里的干部见梁志国和市里领导这样,知道关系不一般,就趁机敬了冯喆和梁志国两杯酒,正好乡里负责食堂的师傅端菜上来,就顺嘴说别忘了,茶。
乡里的干部这几天都下到村里死守了,这个上菜的是大厨,他没接触过冯喆这么高的领导,本来就忙的昏头转向,心里紧张,一听茶就点头,嘴里念着一二三四五,屋里正好五个人,随后说,查好了,是五个,一共五个。
乡里干部莫名其妙,在冯喆和县领导面前倒是不好发火,笑笑的说:“我让你倒茶。”
这人急忙说:“好,倒查,五四三二一。”
冯喆和梁志国再也忍不住了,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宗善明也忍俊不住,差点没喷饭。
等这人出去,乡干部解释说这师傅烧菜一流,就是人老实,乡里都给他叫二根,有些二杆子的意思,前些年他儿媳妇生孩子了,他非得留在屋里看孙子,结果被接生婆撵出来,他在院外急得团团转。别人问他怎么一回事儿,他回答,儿媳妇生孩子把我挤出来了。
风吹了一夜,雨终于停了,第二天大早起冯喆起来看着东边的太阳朝曦终于松了一口气,又跑了几个地方电话联系了一番,知道万事无恙,和梁志国坐车往坪县宾馆回,两人都说要好好的泡个澡,身上发馊的连跳蚤都醺没了。
到了坪县宾馆,太阳终于红彤彤的升在半天空,冯喆下车等梁志国,他见梁志国脸色非常不好,正要问话,梁志国身子一晃,整个人瘫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