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盛世浮华(三)(1 / 2)

 正月十五ri元宵,夜。</p>

宣德门前有传来内侍高唱谕旨的声音……“卿等勿须多言,回本安坐即可,若再有诽言参奏者,按滋事扰民同罪,仗一百、徒三千。”</p>

得~~哪凉快哪儿呆着去吧。</p>

数十个老酸儒在徽宗这边碰了一鼻子灰,灰头土脸的回了彩棚唉声叹气,大哀先皇太祖文治昌盛、尧舜禹汤,恸哭今ri已是世风ri下、人心不古,反正也是那些老掉牙的说辞,也就是出出心头恶气,倒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最前头的宰执听到徽宗布榜这道旨意,倒也确实是哭笑不得了…</p>

“看来官家也是玩xing未脱,还需几年磨砺啊~~”中书侍郎许将抿了口茶,望了望宣德楼上飘动的垂黄丝绦笑了下,将茶盏轻轻搁下。旁边的尚书右丞范纯礼挽起袖摆,“啪嗒”一声将白子扣上棋秤,而后捋着颔下白须沉吟思索,旁边有女婢上前侍茶。</p>

婀娜晕白的小团风茶香气飘起来,来回黑白满盘的棋局之上。</p>

许将从棋瓮里摸出一子来,“今ri鳌山灯会,却只有你我两个老东西来了,本来还想着凑成几人玩关扑的……”老头颇有些遗憾,将子落下,却是震在了白子龙头上,压着白子难以抬头…</p>

范纯礼眉头深皱、手指不断的磨砂着温润的玉石棋子,“……曾布要效章惇独相,这几天台谏那排挤韩忠彦的折子可是不少了,两人关系已裂,自是不会过来了……而李清臣与你有隙、知你过来,便去了景德寺拜香去了,这老头倒也是xing子古怪……至于安焘、就真是情有可原了,昨ri我去探了,确实是病在榻上,而且已经上了三天表章说要致仕,都被官家压了下来,现在枢密院没有震的住场子的人,老将军身在西陲无暇顾及,朝中又多是曾韩党羽,官家虽然年轻,但心里也是一清二楚,只是如今根基尚浅,曾布又与帘中密切,已故隐忍不发,但等到时机成熟时,自会有所分晓……”老人落子,回头挡住黑子下侵,“这几天官家不是让你草拟赦令,你自己应该心里也有数……”</p>

“呵~~”对面一笑,“这倒也是,尽是苏子瞻之云的老不休,而新党那头倒是新人拔出,看来官家这次的决心确实不小啊~~~”他颔首抚须,“…前儿还听说得了帖北伐论策,这几天正和枢密院商议可行xing,看来真是要大展宏图的意思……”,“这我倒是听安焘提起过,说是若按此策施行,三十年内当能收复燕云故地,只是我不擅军略一道,倒也是不好做多评价,而如今那撰此策论之人在宫里可是大红大紫了,一个个美芹先生的称呼,也不知是从哪里讹传出来……”</p>

许将笑了笑,“如若真是如此,倒也是国之幸事,只是……”捏弄着棋子,露台上歌女渺茫的歌声传来,对于他们而言、着实是味同嚼蜡,轻轻叹了口气,“……勿要重演元佑之政啊…”</p>

两位鬓角霜白的老人安静的下着棋,旁边的女婢内侍也不敢打搅,安安分分的守着,或是抬眼望望露台上的歌舞表演,鳌山上映照下来彤红的灯华染在黄花梨面的棋秤上,黑白二子已是布满棋局……“说起来…”许将滞了滞手上黑子,抬头望对面,“听说范右丞替你孙儿向那李格非下了亲?”</p>

“犬子拿的主意儿,只不过用了我的名义,那边说是考虑一下,不过估计是那李家女娃看不上…”老人呷口茶汤,“这些事儿能成就成,不成也无伤大雅,无非说出去赚些名声。”……确实以老人来说,很微不足道的事情。</p>

这边两个宰执清淡的交谈,而另外一头的官员们却是炸开了锅,交头接耳,一语传一语,消息以流水下坡的速度层层推进…</p>

“什么!官家要选花魁?”</p>

“不是吧~~今儿可是元宵,这会出事的!”</p>

元宵本来就出行人多,尤其是宣德门楼前,这望出去一片青白黑灰人头,小儿老耆、荆妇莽汉,到时候百姓肯定是得过来围观结果。尤其是州桥御街这一片,多的是醉酒街头的浪子纨绔,到时候引起争议来……啧~~他们这边官员的彩棚肯定得被揭翻,什么酒坛子、鱼丸子,到时候一股脑儿就是往你脑袋上扣,这个时候别指望前头的禁卫能起什么作用,人cháo一挤,根本不能想象那时候混乱的场面。</p>

于是一些心有余悸的官员早早打起了退堂鼓,各个说着身体不适先回府歇息去了。不过要凑热闹的人还是绝大多数的,本来在鳌山这边候着,也就是等这最后那场烟花表演,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多了些盼头,花魁赛诶~~每三年才有一次的,虽然不是多热衷这青楼楚馆的事儿,但就如后世的选秀总决赛一样,不论你喜不喜欢,但关注度就是摆在那儿。虽然多数在得知结果后,也就是哦的一声、是她啊~~然后又继续下自己的元宵,但热闹、还是要去凑一凑的。</p>

……</p>

“我说老胡,今儿怎么不见你那宝贝闺女?”</p>

这右廊彩棚中后段,基本是台谏官的地儿。眼前一群革带束冠的官家子弟正一个阁子一个阁子的寻过去,美其名曰打灯谜,其实那眼睛都是在瞟有没有容姿貌美千金女郎。成群结队的、若是发现不错的目标,便是停下来,几个人在彩棚面前绘声绘sè的演起了“多簧”……“啊呀~~成兄、这灯谜好是难猜~~‘一…个…美人?’打一字,你说怪也不怪?我是如何也猜不出来,成兄可知?”,“这个得问傅兄才是~~”话头转到另一位翩翩美少年身上,那衙内一收折扇,“难不成……”眼珠子转啊转、“…是个‘俪’字?”</p>

“啊呀!!傅兄果然大才!!实在是让小弟折服再三~~”</p>

这一唱一和的如戏文般,偏偏还好死不死的在这边挡人观赏露台歌姬演舞,里边便有歉然的女声传出来…</p>

“几位郎君若是猜中了灯谜,便请移步去前头领赏吧~~你们在这边、可是挡住了奴家观看歌舞。”</p>

额……</p>

等面前的这群衙内们灰头土脸的走了,那女子才坐回席间,他身边监察御史的老父倒是稍稍安慰了几句,随即对边上同僚笑言,“我说老胡,今儿怎么不见你那宝贝闺女?你看我家这丫头,今儿一个人在这儿呆着甚是无趣,本来还以为能一起做个伴的。”</p>

那台谏御史哈哈摇头,“我那闺女也是闲不住的xing子,今儿说是那撷芳楼的姑娘邀请,所以玩去了。”他这话出来,那女子惊讶的转过头来…</p>

“涵儿妹妹去了撷芳楼?”</p>

……</p>

……</p>

元宵夜,两百余步宽的御街之上已是人满为患,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乐声嘈杂十余里,沿路过去一片灯笼烛辉,青玉石砖已被映的彤红柔软,置身其间、犹如踏在柔软的云彩之上,耳边传来卖元宵团子、黄冷团子的叫卖,鼻间最多的便是糯米香味,不过也少不了烧烤摊子里飘出来的鸡炙烤鹅香。五湖四海的卖艺人嘴里喷酒出来、变成了火焰,吓退一帮孩子逃到了另一头、拖着下巴看走马灯和皮影戏,或者死死的盯着点心摊上红红绿绿的香糕流口水……“小娃娃,要不要皂儿糕吃?”半块冒着热气的米糕递到他嘴边,那孩子看一眼、再看一眼,最后却是哗啦一声哭起来、“娘~~~”……跑远去了,弄的那摊主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没东西啊?</p>

而这东西两道长廊下,一众各sè服带的艺人早早起了摊头,什么赵野人倒吃冷淘,李外宁药法傀儡等老牌节目更是受众欢迎,总是少不了些人过去围观求个热闹。尹常的《五代史》这些月来卖的不错,一些热血子弟极是喜欢,就是单为这个、也值得往宣德门跑一遭,而且放眼望去的,尽是奇巧百端的杂演新说,在辉煌的灯火掩映下,饶是令人眼花缭乱。</p>

街上的妇女头戴珠翠雪柳,身着貂蝉袖,怀揣项帕,手提菩提叶形灯笼,尽情的沿着街心一路下去观灯看舞,毫无顾忌,月白的罗裙轻衫明灭在灯火通达的天街上,端的是一阵清新的夜风捋过。由于徽宗授意,开封府派衙差开始在各个瓦子里贴出告示,尤其是专门快马通知七十二家正店做好与宣德门的信鸽联系,顿时间、这大街小巷沸腾了起来,这摆明了要开花魁赛啊~~</p>

“圣上谕旨!!”</p>

这正南御街上、随着这声高唱出来,人群不自觉的汇聚起来朝街心处看,只见一队铁盔jing甲的骁骑拿着告示驰马奔过,“今晚宣德门前布京内各大酒楼文会词作曲赋,取魁者、以礼炮宵花赏!既祝上元,亦乐万民!”,“圣上谕旨!!今晚宣德门前……”后边又是驰过一队骏马。百姓的目光随着一波又一波的唱声打来回。这彩灯熠熠的御街大道原本就像是锅里十成熟的滚油,如今朝廷这道消息放出来,就如同往里面倒了半坛陈酒,“刺啦”一声、便是一道火焰窜起,直烧的整个东京城炙热起来。</p>

“大兄大兄!我们去宣德门看灯吧!”,“娘说让我们在这候着的,别去了~~”,“不嘛不嘛~~你看好多人都过去了,我们也去看看吧!”这路边上尽是些拉拉扯扯的人,意见不统一时就是这样麻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