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龙舟沉浮(中)(1 / 2)

 金明池在一年中只有年节端午等重大节ri才对外开放,所以对于京师的百姓而言就显得极为难得了,在加上端午热闹的龙舟赛,所以涌入的这人流量就像是钱塘江的cháo汐——一浪接一浪,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是个头。而这人一多起来,sāo动和纠纷也是让朝廷伤透脑筋,为了避免这些无谓的争执,在这种ri子里朝廷就会派出府衙差役以及三衙官兵维持秩序,拉一条红彩的绸线把围观百姓与河岸护栏隔离开,并且由朝廷出资搭建宽敞的彩棚。</p>

“大人,一切如序。”</p>

有府衙差役上前禀报府尹王震以及少尹刘正夫。</p>

望着眼前人山人海的场面,王震微然颔首,“上禀陛下,准备出迎龙舟。”</p>

……</p>

……</p>

眼前的金明池上,一众船舸停泊在起始水域,船帆连成的一片白sè就像是遮蔽住天空的云,让岸上的民众几乎看不到船身。</p>

“德甫,你没事儿?不行就让小四顶着,硬撑万一出了事儿,我们可不好向伯父交代。”</p>

赵明诚这回是与他太学的一众同窗参赛的,不过开始的时候这些人并没打算把他拉进来,毕竟这赵明诚不善舟事他们也都知道,只是见赵明诚意志坚决,就不好真个将人拒于千里,而且这些天来他的勤勉众人都看在眼里,也就给他机会了。不过就在临行前,这赵明诚一不留神在船板上滑了跤。结果把膝盖给磕出血来了,看他那染红了的衣裙下摆,倒也真是有两分不忍。</p>

此时他们在做赛前的伸展活动。疏通筋骨,不过在看去赵明诚时,那略显苍白的脸让人极不放心,输了舟赛倒也罢了,反正他们也没抱赢的希望,但若是把人给整伤了,那可就是大罪过了。这赵明诚的爹是赵挺之。赵挺之是什么人…这些学子当然清楚,若是赵挺之知道亲子赛舟伤了,暗地里给他们科考穿个小鞋就麻烦了。</p>

“德甫。还是别硬撑了。”同窗顾平握上他肩劝。</p>

不想这赵明诚还挺倔,不论这些同窗如何规劝都无动于衷,只顾着自己手上的船桨。</p>

“诸位不用担心,小疾而已。不会耽误赛舟的。”</p>

旁边还想规劝。不过这时身后传来男子声音打断了他们。</p>

“德甫,我可要看看你这月勤加苦练的成果,可别到时候被我甩哪儿都不知道。”</p>

众人停下来手上的船桨,回头去看身后,只见一艘低平的仓船慢慢的靠近过来,船首正说话的士子正是同窗李迥,李格业之子,也是太学里比较出名的人物。</p>

双方问候了番。赵明诚则是忍着膝盖上针刺的痛感将话顶了回去,“裕丰驭舟之术与明诚半斤八两。挖苦明诚又何异于挖苦自己?”</p>

李迥闻言不答,只是颇有意味的露了个笑,而后吩咐家奴将船撑远了去,“裕丰拭目以待。”他轻飘飘的丢下句话后,往东面开阔些的水域去了。</p>

赵明诚望着好友远去的背影,奇怪的皱起了眉头。</p>

……</p>

像赵明诚李迥这些学府学子在今ri的龙舟赛上并不少见,修身讲究个六艺,学识渊博固然令人敬佩,但若是让人一看就知是病秧子,那ri后也别指望有多高的成就,所以像蹴鞠、马球等杂艺就不只是在民间盛行。</p>

此时两岸观望的平民大多已经坐定在彩棚里,棚间有官兵差役维护,也有吹着喇叭的戏团子过来凑热闹,不过今儿的主角是龙舟,任凭他们铜锣敲的再响也留不住百姓的心,时间一到,百姓们就齐刷刷的坐进了朝廷安排的彩棚里,这里风吹不到,雨打不着,又有香脆的炒货供应,边吃着、边和友人谈论龙舟,比如哪只船的模样好,哪只船最有夺标像,总之……这是一场属于他们的狂欢。不过对于那些带了小孩来的家长就没这么美了,孩子的热度只有一小会儿,可能只是一个转身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等找到人时,肯定是扒在点心摊头上流口水,或者带着獠牙面具吓小伙伴,对这些小家伙而言,哪怕是糯米粽的香味都比龙舟有吸引力。</p>

“你这死孩子,叫你乱跑!”,”娘~~阿葫哥在前头等我呢。”</p>

“叫你别乱跑就别乱跑,好好给我坐这儿,跑丢了让娘哪里找你去?”</p>

旁边的大妈很粗暴的把孩子按板凳上,可能还觉得不解气,又是几轮巴掌抡屁股上,孩子受痛当然哭,哭的好是伤心,看的苏进和陈守向两人是面面相觑。那娃哭的鼻涕都干了,才发现旁边没人搭理,气呼呼的从怀里掏出个糖人来舔,还拿手掩着,舔一下又藏回去。</p>

“书同小时儿闹得时候,陈叔可也是这般?”苏进笑着问旁边坐着的陈守向。</p>

陈老头眼睛紧紧的盯着金明池看,“没的事儿,书同小时候有你嫂子管着,也不怎么闹。”他望去的方向的正是陈午一行的船,由于是民间身份参赛,所以是被安排在靠后的地方,那里是大富商聚集的地带,陈家的小船和他们摆在一起就有些儿戏的味道,要模样没模样,要气势没气势,除非是亲朋好友,不然又有何人会去关注那等低矮的独木舟型小船。</p>

不过人穷志不穷,虽然旁边那些大船舸要高出他们四五个头,但这也证明他们笨重的船身不利于全速前进,在这种心理下,这些踢蹴鞠的小子们反倒是愈挫愈勇,嚯嚯嚯的喊着口号挥舞船桨。</p>

“诸位!!”</p>

陈午高举船桨,那一身破旧的舵手服都遮不住他上身,“为了荣誉!为了我们的蹴鞠队!杀他们个片甲不留!”</p>

“杀!!”、“杀!!!”</p>

他们自己玩的还挺嗨,高举起船桨的动作把那身显短的粗麻上衣都牵引了上来。结果便是将那黑乎乎的小腰露在了外头吹风,四周“敌舰”上的竞争对手一个个捂紧了嘴笑,也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一群小二黑。真是笑死人了。</p>

奇葩的人物在哪里都有,朝廷也乐意多些这种人来送银子。而这些民间商贾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能和官家子弟一道比拼总归是上面子的事儿,哪怕最后夺不到标,但下去和人吹起牛来也能说出个刀山火海来,这就是一种自我心理的满足。</p>

今ri金明池里的水,盈盈而漾。随着无数船橹的撩拨而炽热起来,岸边垂下汲取水分的杨柳都似乎被烫卷了叶子。</p>

“哦!!快看!!龙舟来了!!!”</p>

彩棚里的百姓都是嚯的站了起来,拥挤到岸边的玉石护栏上围观。“哇——”、“这龙舟可真是——”</p>

一些吃货嘴里的驴肉火烧嚼的更起劲儿了,双眼冒着惊喜,就好像那仰天龙头嘴里喷出的火。</p>

起始线上最前一排的船只很明显颠簸了下,脚下甲板轻轻的摇晃。一浪接一浪的水波打在船身上。使得一些小平船不得不把竹蒿插入水中稳住船形。</p>

“这也太威武了!”平船上的舵手光顾着掉下巴,气的主家一个耳光扇后脑,“赶紧把船稳住了,要是还没开拔就把一船人捣腾下水了,今晚我就把你丢金明池里喂鱼!”他气呼呼袖子都撸了上来。</p>

这些sāo动持续了好一阵儿才平息下来,龙舟赛上最大的主角无疑就是朝廷的出的舟船了,那是皇帝亲自过问的,所以意义自然就不一样。岸边的百姓此时也都被镇住了。这艘龙舟居然真的雕刻成了龙舟的形象,船身上徐徐如生的龙鳞灿着金光。船头船尾都竖有仰天张嘴的龙头,里面设有喷火装置,喷出来的火焰直长一人的火焰,远远望去,九道火焰像是利剑般直指苍穹,有一股睥睨天下之感。</p>

“娘!娘!!福儿也要看!!”一听人说有喷火的船,急的这些孩子跟猴子似得上蹿下跳,好在最后也是心满意足的骑在了爹爹的肩看,小手指着喷火的龙头嚷嚷着好看。</p>

民人们或许是因为见识浅薄而表现的不够内敛,但河对岸楼阁上的百官在此时也并没有好出太多,不知有多顶蹼头直脚官帽站了起来,甚至不小心带翻了案子上的酒盏,酒水哗哗的从案面流下来,在他们昂贵的锦缎留下一条蜿蜒的水道。</p>

身边的同僚见了自然是要奚落一番,“高司谏这是……哈哈哈~~”最后便都是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