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那愈见模糊的马车背影。</p>
“老爷~~”郭氏见赵挺之脸上神情尤为镇重，心疑之下就摇了摇他手臂，不过这丈夫却似是无所觉，自顾的回转了几步后道了句回府，众人跟上他脚步，可不待走出两步，赵挺之忽然一个急停。</p>
“存诚。”</p>
“哦。孩儿在。”长子赶紧上前。</p>
“你去给我查查那苏进的底细。”他顿了顿，“记着，务必给我查清楚了。”</p>
长子稍稍恍惚了下，“是。”</p>
……</p>
这蔡河高桥下。那群纳凉的老头啧啧地摇扇子，有些好奇心重的就把脖子伸长了瞅，见着这一大票人各走阳光道，居然能把他们给看乐了。</p>
“听那几个毛头小子说，这赵李两家的婚事被一品斋的那苏姓子弟搅和黄了，你们说奇不奇，这两家也算是书香名门，居然连一个商户子弟都搞不定。”</p>
“瞎瞧的什么，官宦人家的事情跟我们有啥关系，赶紧赶紧。我要吃你車了。”</p>
那老头摇摇头。重新坐定了。将車平移开，反偷他的马。</p>
“好家伙，居然还藏了这么一手。”</p>
……</p>
此时高桥的另一头。永记成衣铺前，一辆停靠许久的马车徐徐启动了车轮，径直往保康门去。</p>
“老爷，这少爷的事儿……”车头的管事小心翼翼的问，因为里头自始至终都没说话。</p>
车厢里坐着的那玉簪麝弁的老者合着眼睛，车外传来的叫买叫卖声全然没有以前那般惬意，他闭目凝神着，管事见他如此模样，也不敢吱声，手势着车夫驾稳点。</p>
行到大录事巷口的时候。里面忽然来了句。</p>
“回去将王摩诘的那幅江干雪霁图备好。”</p>
管事怔了下，“是。”</p>
那老者这时才把眼睛睁开，眼里顿是一道jing光闪过。</p>
本还想留你苏家一条血脉，可既然你这儿子如此不识趣，那就休怪老夫无情。</p>
……</p>
……</p>
灯火辉煌的汴河两岸，游人如织，佃车如云，买卖货郎和游方道人穿插其间，果子酒药的香气能飘散出去很远。每逢节ri，这汴河上就有无数人行舟游戏，美娘子、俏佳人，花船画舫、莺歌燕舞，也只有在这宽垠的汴河水道上才施展的开手脚。</p>
“宁兄！”</p>
“万兄~~”</p>
酒sè之徒执于船舷处招呼，臭味相投的人嘴里出来的话就是这般低俗，他们搂着身边着蝉丝缕的艳姐，那顺滑的触感就如同女人的皮肤，啧啧的喝着酒呢，还能抽出空来给美人的脖子上香一口。</p>
“万少爷你真坏~~”</p>
“哈哈，就喜欢你们这些sāo娘们~~”</p>
怀里那艳姐儿捏着珍珠耳坠撅嘴，“万少爷不是说李学士家千金才比文姬，貌赛貂蝉，此生只喜欢李家娘子一人么？”</p>
那万姓富少眉尖一挑，“李家娘子即将嫁为人妇，我又岂会再生它想。”</p>
他话一出口，隔壁船头的宁大同道却是眉飞sè舞起来，“万兄还不知道，我家的耳目可是传来消息了，今晚赵李的定亲宴全被姓苏的搅和黄了，所以万兄还是有机会的。”</p>
“是嘛？”他松开了怀里的美人，“若是能让我和那李家娘子睡上一晚，不，呸呸，要是能让我娶到李家娘子，就是……就是散尽家财也愿意。”他啧啧的，居然已经开始沉醉于自己的幻想世界。</p>
等醒来时，就是嘿嘿的笑。</p>
“这回可多亏了那个苏二愣子，要不是这傻小子巴巴的搅和人婚事，我可没这机会，不行，我得赶紧回去准备。”</p>
他一念至此，立马便是吩咐楼船靠岸，全然不顾身边佳人的瞪眼跺脚。</p>
……</p>
这雕梁彩灯的楼船右侧，正漂着一叶单薄的乌蓬小舟，它迤迤行着，船上木浆已歇，完全是由着河水飘零。</p>
乌蓬里，有点点的亮光。</p>
“这是……”素绡烟罗衫的少女眨着眸子，是船篷里的星星。</p>
面前的梨木几案上，一盘晶莹柔软的点心摆在了她面前，圆圆的，香香的，上面还用樱红的果酱写着祝寿生辰四字，旁边插满的小蜡烛就像是十四女儿的腰，娉婷小巧，甚是俏皮。</p>
淡淡的蜡烛光辉映到自己的脸颊上，暖暖的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温馨。</p>
对面而坐的书生掸去袖上的灰，继而微笑，“这是勤快人的蛋糕。”</p>
“勤快人的蛋糕？”</p>
“你不是说过生辰要我给你送这个。”</p>
少女扁着嘴，眨眨眼睛。“有吗？”她这么疑问的时候，忽然是想了起来，不禁失笑，“是懒人蛋糕啊……”又低下头。“你倒还记得。”</p>
“闲人能记得东西就多些。”</p>
少女想想，也不说话了。</p>
这么静默了一段时间后，书生便是给她讲解nǎi油蛋糕的制法，算是当做奇闻来给她长长见识。</p>
“那为什么要插这么多蜡烛？”，“呵，你数数，一根蜡烛代表一个年岁。”</p>
少女一数，眉头立马是皱了起来，“店家……怎得知我年岁？”</p>
“你有个弟弟。”</p>
“……”家贼难防。</p>
这时外头传来人声，一下就盖过了船篷里所有的声音。</p>
“若是能让我和那李家娘子睡上一晚。不。呸呸。要是能让我娶到李家娘子，就是……就是散尽家财也愿意。”</p>
这忽如其来的轻佻让少女耳根子一下红了，对面自然也听到了。可他不但不出去骂那孟浪之徒，反而是看着她笑，少女皱皱嘴，正想顶他两句，可外面又是那人的声音盖过了她。</p>
“这回可多亏了那个苏二愣子，要不是这傻小子巴巴的搅和人婚事，我可没这机会，不行，我得赶紧回去准备。”</p>
苏进脸上笑容一敛，苏二愣子？傻小子？</p>
少女转窘为笑。咯咯的捂着嘴笑他。</p>
……</p>
……</p>
两人说了会儿开心话后，李清照就开始认真的为对方考虑了，今晚苏进是逞了一时之快，但无论是赵家还是王家，都不是好相与的对象，如今众目睽睽下丢了面子，怕是今后少不得找他麻烦。</p>
不过苏进却是笑了，“你就是想做赵家儿媳，人家也未必收你。”</p>
“嗯？”李清照不解。</p>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p>
李清照蹙了会儿眉头，“那王家呢？”可她只得到对面笑而不语的表情。</p>
从几案底下踹他一脚，气死了。</p>
……</p>
……</p>
小舟顺着汴河一直上去，待临近兴国寺后，苏进便撑着竹蒿让船慢慢靠了岸，等将李清照扶上岸后，前面就是踊路街了，那一片车马横流的景象，还有小儿的啼哭，浪鼓铃铛的美好。</p>
他转过身刚要往前走，忽然就被身后抱住了腰。</p>
一怔，收回了脚步。</p>
“店家……”</p>
他感受到身后把那温热的脸颊贴了上来。</p>
“谢谢你。”</p>
“谢谢你今晚能来。”</p>
……</p>
……</p>
夜空中的星光在扑闪，像五六岁的孩子掩着被角眨眼睛。</p>
车水马龙的一品斋门前，胭脂和花细两个丫鬟正在马车边翘首等待，李清照要和苏进独处，所以就让两人先到一品斋前等着，虽然之前有王氏的吩咐，但两人还真不担心李清照会在苏进那儿吃亏，只是眼下两人还不回来，不免让人有些担心。</p>
“两位姑娘还是进来等。”</p>
今晚庄老头收铺晚，见着俩丫鬟在外面等着焦急，就想让她们进来歇歇，不过这话刚出口，苏进就和那官家千金就已到了店铺。</p>
“小娘子你总算回来了。”</p>
“呵。”</p>
李清照与俩丫鬟一番寒暄后，正准备上车回府，但这时，“吁——”的一驾马车急不可耐的停在店前，里头跳下来几个小二黑，为首的罗继还笑着将某人的尸骸提到某人面前。</p>
“苏大哥，你看这玩意儿还要不，我估摸着有些纪念意义，所以就给你收拾了回来。”他嘿嘿的摆弄着手上的半残木偶。</p>
可怜的“苏进”烧没了下半身，肚子里那少得可怜的棉絮也都黑成了灰，罗二愣子无视苏进的以目示意也就罢了，可居然还戏谑地扯两下线头，登时，“苏进”的右手就晃荡了起来。</p>
他根本没有留意到身后神sè愈冷的少女，直到苏进被少女重重地捏了下叉腰肌后，这罗二愣子才灿灿的笑了起来，“嘿嘿。”、“嘿嘿。”而后连滚带爬的上马车溜了。</p>
“苏大哥你自己保重~~”</p>
他话是这么说，可他“苏大哥”的尸骨却被他吓落在了地上。</p>
少女寒着脸，将苏进的小号收敛了，登上车辕，回身剜了眼大号。</p>
“再来致歉。”</p>
“额……”</p>
“小娘子！”俩丫鬟赶紧跟上去。</p>
不过少女揭过车帘的那刹那，脸上已是晴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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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断网误了更新，抱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