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仁轻叹道:“终究还是没能瞒过你……你现在是打算拦我下来吗?”
郭嘉摇头道:“如果我真要拦你,你认为你出得了许都城门吗?世清,我真的很想问你一下,你为什么要选择弃主公而去?是因为主公尽屠袁军那八万降卒的事吗?”
张仁道:“并不全是……老郭,有些事我现在自己都说不清楚。就拿那八万降卒来说吧,事后我也很清楚主公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可是我一想起那八万人就这样眼睁睁的死在我面前,自己却一个都救不了,那种感觉……”
“你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就选择了避世是吗?”郭嘉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唉,你根本不适合这个乱世,避世而居也许是你最好的一种选择,至少还能让你眼不见为净。
也罢,如果强要你继续为官辅佐主公下去,这一类的事以后可能会见得更多,以你的脾气也会得罪主公更甚,早晚会有一天引来杀身之祸,此时离开亦是明智之举。或者等将来四海清平,你再出仁为官才更合适一些。”
张仁苦笑道:“四海清平?希望早日如此吧。”别人不清楚他能不知道?之后还有几十年的仗要打。
郭嘉道:“你现在打算去哪里?”
张仁道:“准备先去柴桑落下脚。”
郭嘉道:“柴桑?你打算去投孙权?”
张仁道:“不,我不打算再度出仕。可能我会在柴桑修整后出海,去海外寻一片清静之地吧。”
郭嘉道:“扬帆出海?难道说你是想学那秦时的徐福,出海去寻那蓬莱仙岛求取长生不老的丹药不成?”
“算是吧。”
二人对视一眼,忽然同时大笑,只是彼此之间都笑得很苦涩。
笑罢,郭嘉认真的道:“臭小子,你到了柴桑先不要急着走,派人来许都报个信。”
张仁道:“为什么?”
郭嘉道:“还问为什么?你答应过我要把弈儿培养成材的,想反悔不成?”
张仁沉吟良久,点头道:“等我稍稍安定些就派人来许都接弈儿。”
郭嘉伸出手掌道:“君子一言……”
张仁与郭嘉击了一掌道:“快马一鞭!”
击掌过后二人沉默许久,郭嘉复又举起酒囊道:“今日一别,也不知他日能否相会。来,再干几口!”
张仁无言,与郭嘉狂饮掉大半袋酒。等他放下酒囊,郭嘉忽然道:“别动!”
微怔间,却见郭嘉举起拳头,狠狠的捶了张仁几下道:“再让我打几下!以后搞不好都没机会打了。”
张仁抚摸着胸口,想起了历史上郭嘉不久将死的事,犹豫了一下道:“老郭,你信不信我?”
郭嘉道:“信,不过也得看你说的是什么事。”
张仁道:“主公攻下邺城后,你一定要留在邺城休养身体。记得你曾和我说过你幼时旧疾会在四十岁时复一次,如今算算时日主公攻下邺城时也就差不多了……千万要记得!”
郭嘉道:“我记下了。放心,我还不想那么早就死,世上还有大把的美女等着我去染指呢。”
张仁摇摇头,他不知道郭嘉究竟会不会听他的。可惜他不可能再留在郭嘉身边,只能祈求郭嘉会记得他说的话。
郭嘉抬头望了望天,叹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时辰不早了,你快点上路吧。”
张仁回到车辕上坐上,向郭嘉拱手道:“老郭,我去了。保重!”
“保重!”
车马绝尘而去,郭嘉站在驿亭中遥遥相望。身边的郭弈问道:“父亲,张叔父此去何时回来?”
郭嘉爱惜的抚摸着郭弈的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张叔父答应过我为父,晚些时候就会接你去他那里就学……弈儿你记住,你张叔父的才干世间少有,将来你随他就学的时候一定要言听计从,虚心求学。那个时候我不在你的身边,张叔父就是你的父辈,明白了吗?!”
因为婉儿有身孕,张仁一行人的车马没有赶得太快,时不时的还会停下来歇歇脚。清晨出的许昌城,百余里的路程直到傍晚才达到小镇。一下马车自然是先吃晚饭添饱肚子,可是当饭席中张仁问及准备情况时却大吃一惊——
糜贞是有按张仁所说的去做,今天一大早的也都带队出了,可是她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竟然把张仁的制酒酒坊、酒窖存酒、纺织工房中的织布机全部毁去,按她的说法是“宁可全部毁掉也不留给那些垂涎不已的世家”!
张仁大叫道:“天那!高顺怎么也不拦一下她!?这下可坏啦!”
张信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贞姐起脾气来除了大人你谁拦得住啊……”
张仁气得都不知道说糜贞什么好,仰天长叹道:“这糜贞都快二十岁的人了,起大小姐脾气来怎么比我还不稳重!?她这么一搅可糟了!她到底要坏我多少次事才甘心啊!”
突然窗外射进来一支箭,咚的一声钉在房中木梁上,把房中众人全部吓了一跳。张仁向箭身望去,上面束着一小块帛束,急忙取下来检看。帛上面只有两个数字:49。
张仁心道:“49,走!?老郭这是在提醒我快走啊!”
张信道:“大人……”
张仁急急的挥手打断张信的话道:“别说那么多了,你那边的人货都准备齐了没有?”
张信道:“我这一队今早也先由张放带队出了,我是先留下来接应大人一下的,准备明天再动身去追张放。”
张仁断然道:“不能等了!糜贞这么一搅等于是在告诉别人我要走的事,时间又过去了这么多天……趁天还没黑下来,你马上带人往东火离开!再晚一点就走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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