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凤鸣弯腰行礼:“是!卑职告退!”他向后倒退了几步,转身出了西花厅。
待他走出二堂之后,张存仁又屏退了左右的下人,低声对武拉禅说:“武大人,此次汇合三省兵马围剿榆园土寇一役的部署,恐怕要做些调整了!”
武拉禅正在喝着茶,听了这话立刻停下来,扭头问:“怎么?不是已经议定方略了吗?”
张存仁微微叹了一口气,解释说:“我在榆园土寇内部收买的一个眼线被掐断了!策应咱们进攻的事情,就没着落了!所以,在部署上要做些调整!”
武拉禅撂下茶碗,紧张地说:“什么?被掐断了?那咱们这次会剿还能有把握吗?”他迟疑着建议说:“要不要取消这次行动?”
“不可!”张存仁站起身来,皱着眉头,一边摇头一边说:“我已经以总督的名义行文各镇,三省兵马约期会剿榆园土寇,如何能够朝令夕改呢?”
武拉禅习惯性地用右手捏着左手手指的骨节,发出“咔吧咔吧”的响声,不无忧虑地说:“可是榆园土寇的巢穴,荆莽丛生,咱们没有了内应,没有必胜的把握呀!”
张存仁斩钉截铁地说:“没有必胜的把握也必须要进攻!”他坐下身来,靠近武拉禅,低声说:“榆园土寇不知从哪里寻来一个伪明王室,立为定王!封官拜爵,蛊惑人心!”
“伪明定王?”武拉禅用手掌抹了抹前额,突然想了起来,恍然大悟地说:“噢,想起来了!你说的可是前明崇祯皇帝的三皇子,定王朱慈炯?”
张存仁拧着眉毛点头说:“正是!”
武拉禅蹙眉怀疑说:“崇祯皇帝的三个儿子不是早就下落不明了吗?弘光伪帝的时候,就闹过一出假太子案,这回不会又是个西贝货吧?”
张存仁果断地摇了摇头:“不会!这次榆园土寇拥立伪明定王,有方以智帮忙鉴别,多半是真的!”他见武拉禅仍旧一副怀疑的表情,又解释说:“方以智曾在前明崇祯朝任定王讲官,他与定王朝夕相处,不会认错!”
武拉禅倒吸了一口冷气!
如果这个定王真是前明崇祯皇帝与皇后的嫡亲三皇子,那他在前明余孽中的号召力,可就不是一般远支藩王能够相提并论的了。而且,一旦榆园土寇拥立了伪明定王,那他们的性质就不再是土寇了,而是与清廷争夺天下的伪明政权了!这么重大的政治事件,肯定要飞书上报朝廷与摄政王!
现在武拉禅终于明白,张存仁为何明知安插进榆园土寇内部的眼线被掐断,毫无胜算的情况下,却仍要坚持会剿的难处了!
张存仁又站起身来,将双手背在身后,在厅内一边踱着方步,一边忧心忡忡地说:“现在的榆园土寇已经非比寻常土贼了!土贼不过立一头目,而他们则公然称王!土贼不过乌合之众,而他们则建营立寨!土贼不过短路劫财,而他们则攻城掠地!土贼不过斩木揭竿,而他们则五兵火器样样俱全!”
他转过身来,满面忧虑地说:“如果说东南沿海的郑成功,西南滇黔的孙可望、李定国,依托边陲,以作辗转余地的话,那么榆园土寇意在中原突破,活动在冀鲁豫一线的行为,无疑对我朝的威胁更大!我已将榆园土寇拥立伪明定王之事,用六百里加急文书,飞报朝廷了!所以,不管这次会剿有无胜算,都必须要按期发兵!”他沉闷地说:“现在肘腋之患已演变为心腹之患!”
他下定决心,咬着牙说:“我已决定,调整会剿部署,全力攻打榆园土寇彭营!一举铲除伪明定王!”他一字一顿地说:“心腹之患,岂可不除!”
武拉禅捏着下巴,点了点头。他心情沉重地思考着张存仁对他说的这些话,一点一点地反刍着这些突入其来的信息。
突然,他嗅出一丝异味来,顺着这个味道,他豁然发现了一个秘密!
他凝视着张存仁,怀疑地问:“部院大人,你在榆园军收买的眼线被掐断了,如何还能这么快就得到如此机密、详尽的信息?”
张存仁意味深长地一笑:“我在榆园土寇中安插了两条眼线,这样才能够更好地鉴别情报的真假与准确!”
武拉禅眼睛一亮:“哦?原来是这样!”随即,他又担忧地说:“那条眼线被他们发现了,会不会影响到这一条眼线呢?别再让他们把这最后一条眼线也给掐断了!”
张存仁迟疑了一下,摇着头说:“他们互不相识,都是分别单线与我联系,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发现他!”他捋了一下胡须,又说:“不过,影响总是有的!我已命他以后非重大军情,不得再与我联系!尽量降低被发现的风险!“机事不密则害成”啊!”
武拉禅点头认同说:“没错!只要他能继续潜伏在榆园土寇内,那咱们就能处处棋高一着,占尽了先机!”
情报对于任何一场战争而言,都是无比重要的,所以古代任何一位军事家都非常重视“用间”!只要搞好了情报工作,就等于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
张存仁呵呵一笑说:“所以我才敢放言三年剿灭榆园土寇啊!”
说完,两个人相视哈哈大笑,放佛已经看到了剿灭榆园军,活捉定王,献俘阙下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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