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清军冲进竹林,期间的厮杀声便此起彼伏。只是此时的陈文已经顾不得侧翼的安危了,因为他手中也只有甲哨这一个哨的预备队,而正面的清军的第一击虽然不曾奏效,但是其兵力依旧拥有着绝大的优势,这时预备队他自然是不敢轻掷的。
“击溃当前贼寇,贼人家眷,尔等可自取之!”
两军间隔不过一箭之地,李荣的喊声瞬间就传到了陈文的耳中。对此,陈文只是报之以冷笑。
李荣,你这是在替我激励士气吗?
果不其然,随着李荣这一声大喊,南塘营的将士们尽皆流露出了激愤之色。人谁无亲人,即便如吴登科他们这样的光棍汉起码也都有几个关系莫逆的好友吧。此间李荣这句激发清军兽性的惯用套路,立刻引起了明军的愤恨。
对此,陈文决定“以革命的宣传对抗的宣传”。
“将士们,鞑子就在眼前,背后就是我等的亲朋好友,中间只有这一条路。击溃鞑子,晚上就能和家人团聚!”
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宣传语,那些已经完成调整的清军也不再停留,立刻转身踏上他们刚刚走过的道路,只是由于先前进攻的那一波,清军跟在后面的辅兵将陷马坑几乎填了个干净,虽然依旧凹凸不平,但是正常行动也不至于像上次那般受到限制了。
来吧,这些鞑子再在鸳鸯阵上撞个头破血流一轮,估计也就扛不住了,到时候就可以反击了。
业已看见胜利希望的陈文看着清军的行动,已经开始琢磨该如何处置降兵的问题。
只是此次虽然道路平坦了不少,但是清军的移动速度却比上次还要慢了很多,再加上从陈文这边平视,清军似乎也没有做什么改动,就连他先前预测的清军可能会拿出什么五六米长的长矛或是斩马刀来对抗狼筅的改动都不曾存在,反倒是引发了他心中的疑惑。
李荣,你就这么不信邪吗?
对面的清军在缓步前进,陈文并没有再次派出弓箭手去给清军挠痒痒,因为对面依旧是两层的刀盾兵,也不见提标营卸下甲胄,所以他只是让前排的各队继续恢复到纵阵的抗压模式,以抵抗清军接战前的投射。
九十步……
八十步……
七十步……
六十步……
五十步!
清军的龟速行动实在让陈文匪夷所思,是怂了吗?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立刻又被他推翻了,如果是怂了也应该有清军军官的呵斥声传来啊,此间清军依旧保持着上次进攻时那般的安静,这肯定不对。
就在这时,清军突然停下了脚步,而随着这些清军的停滞不前,一门门虎蹲炮被清军的炮手抬了出来,自清军的阵型前越众而出。
原来清军是打算以火炮破阵,然后再使用步兵将南塘营彻底歼灭!
“火器队,射杀那些炮手!”
眼看着对手将意图显露无疑,虽然只是些长不过两尺,重不过三十余斤,用来打石子铁砂的小炮,但陈文却很清楚,这样的火器已经不再是木制的长牌和藤制的藤牌能够抵挡得了的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赶在清军开火前将炮手射杀,也唯有如此才能将伤亡降到最低!
听到命令,火器队的士兵立刻冲了出去,只是由于他们本在前两排的阵后,正常情况下此间冲过去也最多能赶在清军开火前完成第一轮的射击,就凭着四个队四十几人的弓箭手,真的能够在一轮将那些清军的炮手一扫而空吗?
可就在这时,清军的炮手们却在放下虎蹲炮,并在辅兵为其压上石块后纷纷将手持着的火把按在了火门之上。
该死的,原来清军在过来之前就已经完成了装填,走得如此慢原来只是为了保持平衡罢了。
突然,这听到“轰”的一阵炮响,明军的前排瞬间为之一空,那些原本蹲在地上以抗击对手投射的士兵们纷纷倒地哀嚎了起来,而站在最前面的牌手和那些冲上去试图射击压制清军炮手的弓箭手们则大多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大抵是死了吧?
炮火喷出炮口的一瞬间,陈文的脑海也为之一空,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犹豫才造成的,如果刚刚清军退兵时他就指挥军队压上去,即便不能将清军击溃,也可以凭借对其步兵的紧迫压制使其无法使用这种在此间狭路几乎不讲道理的火炮。
如此多的忠勇将士,只因为主将的无能而战死沙场,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这句话只在一瞬间就浮现在了陈文的脑海里。
三个多月的领军经历,使得他早已习惯于从战斗的胜负来考虑问题,此间再做懊悔也换不回那些阵亡者的性命,而这些浪费掉的时间只会让更多的将士命丧沙场!
怎么办?
刹那间,陈文的脑海中浮现出数个设想以规避清军炮火的伤害,可是却没有一个能够解决当前的问题。
“将军,卑职愿领本部向鞑子发起冲锋!”
看着李瑞鑫恳求的目光,陈文摇了摇头,立刻拒绝了这个心腹大将的建议。清军炮手虽然和主力相隔了些距离,但是如果明军的骑兵出动,那些清军也一定会扑上来保护。李瑞鑫的部下皆是骑兵,骑兵乃是离合之兵,轻骑尤其如此,所以陈文绝不能忍心看着他那些没有马甲,甚至骑兵只穿着皮甲的轻骑去撞清军的长枪林。
“李千总,按照计划,鞑子溃逃之后,由你带队冲击鞑子的将旗,此间并没有你的任务!”
山间只是微风,清军那一侧的硝烟还没有散尽,陈文很清楚对手应该还在复位、清膛,待重新装填完成后继续开炮。
他所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明军的阵前,受伤的哀嚎声依旧响彻阵中,加之硝烟背后清军动向不明所产生的惶恐,不少士卒在这样的环境下已经纷纷开始后退,似乎这样就能让他们从这窒息的恐惧中解脱出来。
明军的阵后,陈文翻身下马。看着身边那个只有十五岁的小亲兵,陈文依稀还记得他在加入南塘营的那一日对陈文说过的话语。
“将军,临来时小人的姐夫说了,当亲兵的就是要给将主当好马前卒的。”话音仿佛犹在耳边,只是陈文却不打算也不可能让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跟着他冲锋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