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瑜兄莫要谦虚,儒生怎会不懂琴律,如果是不很精通,那更要多多听曲。”
“那文若兄能不能先放开小弟的手。”
“原来子瑜兄介意的是这个,是青迟孟浪了。”林文若恍然,马上松手,语气歉意。
“没事。”赵戎将手收回,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会,便转头望向醉翁亭外,表情平静。
语气随意道:“文若兄是专门来找我的吧。”
醉翁亭所在山头颇高,此时天空又遍布白云,山风如束缰的野马,从十面八方闯入,在亭内嘶力挣扎。
赵戎满袖山风,衣带纷飞。
正背对着赵戎的林文若却出奇的没有一片衣袖扬起。
他闻言停步,安静了一瞬,便继续走到琴旁,伸出右手抚摸古琴略带淡淡清香的桐木琴身。
温润的嗓音乘着风儿悠悠传来。
“没错,我是来向子瑜兄道歉的。”
“何故道歉。”
琴旁身高八尺的男子转过身来,正对赵戎,微微一叹。
“管弟不严。”
他伸出一根食指,轻轻一勾,一声琴响。
亭外望风的黑衣武士迈步离去,不一会便带回两人。
前方是一个身穿紫袍的年轻男子。
后方尾随一个灰衣老者。
待其走近,赵戎目光一凝。
黑衣武士留着亭外,新来二人步入亭内。
“老爷。”灰衣老者低头行礼。
林文若轻轻点头,随即看向那个自进来后就一直低头不语的紫袍男子。
“哥。”许久,林青玄挤出一句话。
林文若偏过头去,不想再看他,脸色冷漠。
“子瑜兄,我万万没想到这畜生在我去书院后,干了这么多禽兽不如的事,我一回来,这畜生又躲了出去,结果千不该万不该在龙泉渡冒犯了你。”林文若说到这,声音骤大。
“畜生说话!”
紫袍男子闻言一抖,声音低颤。“赵公子,对不起。”
“还有呢。”
紫袍男子拳头一握,头更低了。“我有眼无珠,冒犯了公子,请公子原谅。”
“大点声。”
紫袍男子沉默了会,拳头战栗,声音沙哑,重复大喊道。“我有眼无珠,冒犯……”
“跪下!”
空气像一面银镜被撞碎。
话语猛然被一声叱喝给打断。
低头男子戛然而止。
他拳头一散,猝然仰头,鼻翼煽动,眼睛圆睁,死死钉着那个站在琴旁身高八尺的欣长男子。“老子不跪!林青迟你有什么资格让老子下跪?”
“你就是个疯子!把整个兰溪林氏当作砝码去他娘的赌博!就为了你那个和死鬼父亲一样可笑的妄想?”
一粒粒眼泪从下巴滴落,一道道嘶吼歇斯底里。
“你不配姓林,你不配玉清姐,你不配让我跪下!你不配!你不配!你不配!”
“你不配!”
一句句你不配扯破他的喉咙从他嘴中破土而出。
古琴旁的欣长男子身躯一僵,右肩往下微微一垮,修长五指如钩般抓在七弦琴上,白皙手背上一根根青筋暴起,扭动,盘结。
下一刻
亭内山风骤停,亭外也无一丝风声传来,这满山狂风宛若被大袖仙人收入袖中,安定乾坤!
“铮!”一声弦断响起。
嘴中嘶吼不已的紫袍男子喉咙刹那间被某物扼住,颈脖勾勒出五道指印,只能发出星星点点地嘶鸣,像破旧的手摇吹风机。他双手扳着脖子,想夺回发声的权利,却无济于事。
“铮!铮!”两声弦断再来。
“砰!砰!”紫袍男子养尊处优的身子分别左右一跄,双膝撞地。
“铮!铮!铮!”三声弦断接踵。
“啪!啪!啪!”清脆的巴掌声接连响起,紫袍男子脸庞连续三甩,再看去已经紫红白交替,臃肿的辨认不出模样。
但是,仍有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亭内琴旁那个背身扶琴而立的欣长男子。
“再瞪。”
这是一道很平静的嗓音,一如赵戎刚刚第一次听他开口时那么温润。
最后一根弦上,一只手指,指尖滴下一粒红珠。
“铮!”
弦断。
亭中央那个紫袍身影垂头倒下。
血目敛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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