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麓书院位于独幽城东数百里外,占地极大,却潜德幽光,隐藏于一片茂林之中。
书院之内,除了布局严整的建筑、别出心裁的亭阁外,山林蔚秀,清溪湛湛。
此时正值清晨,远方的山头天光乍起,晨阳冉冉初升。
山林湿润,叶尖凝聚着清澈的露珠,初秋的风带来些丝丝的寒意。
赵戎紧了紧身上所穿的青衿,这是一件整体白色、青色交领的深衣,是昨日领来的书院学子的统一服饰。
他站在一处湖旁水榭内,不远处是晏先生的竹林院落,昨日说好了一起陪晏先生去太清府讲学后,李锦书便让赵戎今日来这儿等待,师兄师姐们都会在来此处集合。
赵戎昨夜去将外面的客栈退了房,在书院的学舍住了一晚,今晨便早早起身,来了这儿。
关于书院的一些事项、建筑等大致情况,他也只是了解了一点,连分配在一起读书的同窗们都没来得及见面,便又要外出,不过赵戎倒也不甚在意,这么好的机会,先去太清府待一个月回来再说。
铛铛————
正在此时,林麓山腰一座隐藏在树林间的钟楼阵阵钟响。
已是卯时一刻。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赵戎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捧一份,渡步默背。
这是昨日一起领来的书院学规,其实这种假大空的东西,知道存在就行了,谁还无聊去看。
不过赵戎根据前世纵览文学作品的经验,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它背完。
谁知道回头会不会蹦出一个书院大佬,笑眯眯的亲切的问新来的学子们,记不记得书院学规写了啥,到时候,就又能淡定的装个逼了。
要想关键时刻比别人优秀,就得平时多个心眼……
赵戎向前渡了几步后,转身时,下意识的又瞥了眼水榭内的另一个年轻男子。
他比赵戎来的稍晚一些,不过也算很早了,毕竟刚刚敲钟,才是正常的书院学子晨起之时。
年轻男子和赵戎一样,一身学子青衿,不过他的打扮却比赵戎华丽的多。
年轻男子头戴双丝细绢制的头巾,潇洒的披下,端正的面目似乎敷了些粉,特地修饰过仪容,显得白皙精致。
腰间悬挂一枚精致小巧的白玉缕空玉葫芦,瞧着价值不菲。
此时他正端坐在水榭临水一侧的栏椅上,一手捧着一本看不见封面的书,一手拿着一柄合起的翡翠柄折扇,轻轻敲击栏杆,神色专注的读书。
似乎是察觉到了赵戎的目光,他悠悠转头,目光有些离不开手中书页,不过还是目视赵戎,礼貌的笑了笑,便又继续目光认真的看书。
赵戎笑着回应了下,心里感概一句不亏是林麓书院,随便就能碰到一个瞧着就不俗的风流人物啊,而且还和本公子一样,这么早就来认真读书。
赵戎转头瞧了眼不远处的晏先生的庭院,发现还是院门闭着,但已有一些师兄们真正等待。
他将默背完的收起来,取出一本经义,坐在石凳上读着。
不过还没静下来读一会,赵戎就不时的抬手翻着书页,有些走神。
今日说不定就能再次遇见青君了。
虽然不久前就已经见面了,甚至还抱了她,不过当时情况特殊,也没来得及多想,就冲了上去。
事后想想,他的言行举止还是太急了,本来能做的更好的,若是准备充分,说不定当时就能哄好娘子,现在都能在青君的闺房内为她束发了,也说不定……
越想赵戎心里越叹气。
而且当时坦白后,就不该给她冷静的时间,直接低头吻上去就行了吗,还是没有太多经验啊。
还有一个不足之处,当时除了玉牌,竟然连一点其他的东西都没准备,哪怕写首情诗也好啊……
忽地,想到这,赵戎灵机一动。
据他记忆,青君并不是那种只知道埋头修炼的女子,可能是因为他的原因,她从小就对儒家有好感,可能并不精通诗律什么的,毕竟十岁后都忙着修炼,后来也没上过私塾,但是她却比较喜欢一些优美的诗词文赋。
反正在赵戎的记忆里,小时候他每回朗诵一些他觉得写的不错的诗或古人的优美绝句,她都会支起手托着下巴,浅笑倾听着。
青君和芊儿也喜欢悄悄跑去他的书房,翻一些他不好意思拿出来的诗词废稿,偷笑读着。
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有一次当场抓获了。
当时他在窗户外探手,一手一个,抓着窗内书桌前两个趴在桌上凑在一起偷笑的小丫头脑袋上因为练功而扎起的马尾,当时气的他一个月都没理她们了,不过后来青君天天把她的爱吃的零嘴送来给他,在她模样可怜的牵着他袖子,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凝视下,赵戎还是原谅了她们……
赵戎回过神来,又想了想刚刚灵机一动的想法,觉得可行。
话说,这个应该能哄好她吧……试试看?
赵戎将看不下去的书本放下,准备取出纸笔,忽地瞧见旁边那位认真读书兄台也在取纸笔。
年轻男子,取出一张瞧着就很精美的洁白笺纸铺好,一边便捧着书,一边手持翡翠管毛笔,神情庄重,看了眼书,摒气凝神,下笔书写,不时抬头又看看书页。
瞧着这专注读书摘抄、认真做学问的一幕,赵戎心里突然有些心虚,他张望了下四周,湖畔已经有不少士子、学子在晨读。
话说,大清早的,大伙都在刻苦学习,就我划水写情书,会不会不太敢好……
不过赵戎是什么人?很快就相通了。
读书人的事,能叫划水吗?写情书也是一种陶冶情操的锻炼好不好?
这是雅事。
赵戎点了点头,不动神色的取出纸笔,神情动作和水榭里那位时而皱眉时而舒展认真下笔的兄台一样,腰杆挺直、神色严肃的写起来给娘子的第一封情书。
不多时。
初阳彻底从山后升起,光芒穿破云海,映照广阔的山林。
不远处,众人翘首以盼的院门,被人打开,晏先生出来了,准备出发。
赵戎见晏先生出门后,众人在其身旁聚集,便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处水榭。
只是刚转身准备迈出,便发现那位和他一起读了一早上书的年轻男子也收捡好了东西,准备离去。
二人在门口默契的停步,对视片刻。
赵戎轻笑道:“兄台也是准备跟随晏先生一起外出讲学?”
年轻男子清了清嗓子,嗓音有些尖,他认真回道:“正是,在下范玉树,不知同窗如何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