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有狐,狐中有仙,是为狐仙。()
狐仙的传说,在一个元会以前,便享誉世俗,为四方才子乐道。
狐仙是仙,但倘若只是普通的仙,亦不会为人追捧。那么狐仙,究竟有什么特质呢?
傻!相当的傻!甚至几乎、达到脑残的程度!
仙人皆无情,挥剑斩红尘。偏那妖狐成仙,非但不取无情之道,更逆行有情之事。
凡俗,什么叫凡俗,即凡且俗。修道人对红尘避之唯恐不及,元神之辈亦是如此。要说狐仙,虽然未必真个指飞升天界的真仙,便是金丹地仙,好歹也属于高阶修士。
可却独那一族不理修真定律,偏要行飞蛾扑火、月下风流之举。可悲、可叹。
合籍双修之术,修真界不是没有。和凡人双修的,倘若真有极大因果牵涉,未必不能。然既无因果、又要去自寻烦恼,唯青丘一门。
书生,尤其寒门书生,刨去个别杰出之辈不提,大多数,不过是识得几字的腐儒。说好听点,叫才子,说难听了,那就是穷酸,比之匹夫更加不如。
无病呻吟,最少还能哼哼两句,故作风流。胸无点墨,身无余财,终日只知抱着死书、关关雎鸠,怕是连凡俗女子都看不上眼。恰是那等货色,为青丘狐仙卖弄风骚首选。
若要说狐族先辈,妄图历红尘洗练,坎破大道。亦或者因果福报,了却夙愿。
那么后来之人,怕是就纯粹跟风成狂、趋之若鹜,全然失了本意。
当然,前人之过莫评。青丘已逝,唯剩荒丘。
楚翔去到西岐荒丘,也有他自己的目的,而非瞻仰狐族遗风。
那等靡乱风尚,为修道人摒弃,智者不取。
..........
一条山路盘旋,绵延不知几千里。
夕阳未落,楚翔已是达到了目的地。这还仅仅步行之速,非空间异能,穿梭无垠。
大神通者,万里弹指,一至于斯。
路旁棕榈茂盛,树下野花摇曳。
这条路,也不知多少年未曾有人走过。想来,自当年天下二十大正邪高手陨落荒丘之后,便再无人踏足。若非整条山道全由岗岩铺成,寻常硬土经过这数百年的风吹日晒,怕不是早该和荒山连成一片,被乱草掩埋。
无人声、无鸟鸣,荒丘万里一派死寂。纵然天上斜阳明媚,却暖不了寒蝉。
楚翔倒是无甚想法,反而乐得清静。
步步履尘,他就像外出郊游的公子,散了隐约的威压。除去一些神人本能,粗粗一看,就和凡夫无异。
荒丘外围,比之其他禁地无疑要温柔的多。昔年天下二十大丹动期高手,那一番狠杀,几乎是将荒丘外盘踞的诸多妖兽、异禽绝了种。虽然紧随着,二十名深入荒丘的高手,一去不返。只那种惨烈的杀意,却久久不散,经年未消!
最重要的是,能够生存在荒丘外围的,原本亦非寻常猛兽、凶禽,多多少少沾了些异种血脉。莫说如今,便是当年,类似凶兽旁支也少得可怜,较活跃的、九成九集中在荒丘。如此一想,荒丘的荒凉倒也可期。至于说荒丘内部、为何无有妖魔出来作祟,这个问题...
倘若真让人知道里面有什么,荒丘也就不可怕了...
随着深入,地上渐渐出现了一些白骨,动物的、人类的。
这些骨骸,早已经开裂、甚至风化,显然,至少有百年历史。百年不长、对于修士而言真的不长。提到荒丘,修真之辈口口相传的二十大正邪高手,如今可还有半点灰灰让人悼念?倒是这些无名无分之辈,能在荒丘外留下一些枯骨,入得楚翔眼界,也算是圆了一场造化——莫要嘲笑,多少人苦苦求神拜佛,只为让诸神聆听到自己卑微的声音。而楚翔,他就是神,尊贵无比的神。
身死道消后,能让一位真神稍稍瞥上一眼,还不够吗?
空气渐渐凝重,不是气氛的凝重,而是空气里某种物质发生着改变。
和煦的秋风依旧飒爽,然细微处,却有了一点点变化...
万里沙丘,从来不只是自然沙漠那么简单。荒丘,也不仅仅意谕一片荒芜的丘陵!
纵然没了怪物,这禁地最外围,对于世俗之人、哪怕武者高手,照样是谁入谁死。
随着时间推移,日暮西山。沿途、本就茂密的林木愈发繁盛。传说昔日二十丹动高手破坏可是不小,只五百年弹指,一切痕迹宛若水中浮萍,不知飘到了何处。究竟是荒丘的神秘、还是修士的无力...
楚翔一路直行,并未沿着小径曲折弯绕。在最外围,山路明明看着很长,就像烛龙盘起的身子,不知几千万里。但刚一深入,立刻蜿蜒着消失,只剩下颠簸的窄道。
究竟是视觉的误差?还是刻意的欺骗。也许,这本就是同一个概念。
楚翔明明在直行,而前方无路。却不知怎的,他偏偏没有撞上任意一棵树木、踩坏半株小草。
奇、分外的奇。诡,无比的诡。究竟是路在动、树在动、还是人在动?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年困住二十丹动高手整整三天的迷阵,楚翔走完、只用了半支烟的时间...
“人和神,是有差别的...”
站在所谓内外荒丘分界线上,楚翔莫名自语。
一块倒下的石碑,拦住了去路。
灰白的石碑,被余晖镀成了鎏金,金灿灿、火红火红,仿佛一块被火焰灼烧的金饼。
碑上撰着的是古字,也即非当前修真界通用文字。至于古老到何种程度,一般人很难说清。
当然,语言、文字这类东西,只要止步于意识,就不可能难倒楚翔。那一个个符号,纵然千般变化,又怎能脱开智慧生物独立存在?只要是为了交流、记录而出现的字符、言辞,或多或少会留下主人的意志、残念。神之所以能解读信徒们繁杂的语言、不分国界,恰是因为,神只取那被凡人忽略的根本意志——残留在话语、字符间的精神波动!楚翔也是一样。
倒下的石碑残破不堪,上面留着道道颇深的爪痕,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刻意破坏过。
淡淡扫了一眼,发现刻在上面的是一篇侮辱青丘风俗的文章。字里行间文采如何,楚翔不懂,但撰文之人的激愤情绪,他倒是清晰感受到了。
哀怨?憎恨?无奈?不甘?
想来这碑应当不是五百年前二十高手中某正道骚包人士所立,其历史,也许当真要推演到数万年前...
楚翔不是考古学家,所以这无形文化产业,不能让他止步——哪怕那块普通到极点的石碑,代表着一种极不普通的境界。哪怕因为某人意志变得极不普通的石碑上,留下了许多看似普通的爪印...
余晖终于被吞噬,又是一个黑夜降临,今天的月,特别圆。
最后那一抹火烧般的赤霞,勾勒出的是一道远去的身影。身影究竟是什么颜色?已经无法辨清,仿佛是火烧般的红,又像是沐浴在血海里的青莲...
人影远去,被传说中的荒丘吞噬。那一块石碑,已经横亘在道路中央,几万年之久...一块,倒下几万年的普通石碑...
..........
清风镇,普通的镇,不普通的人。
茶亭,连续经营了一天一夜的茶亭。
老板,还是那个佝偻着身形的家伙,似乎很年轻,又似乎已经被生活压迫的未老先衰。一天一夜了,天知他怎么还不曾累趴。
是一锭元宝的兴奋催化,还是一场血案的刺激惊吓?
也许是前者,也许是后者,又或者两者都有,或者两者都不是。
清风镇的人,真的很奇怪。为什么奇怪?
年轻人照常下地,孩子们依旧嘻嘻,这一整个白天,竟然和平日没什么两样。小茶铺的收入算不上多,也算不上少,也许只靠着营业时间够长,偶尔有人光顾,和老板客气的招呼...
问题是,这样的和谐,却为何显得比那荒丘更加诡异...
血,好多的血,将原本灰色的木质地板,染成了酱红。
东门胜倒在茶铺中,一个极为醒目的地方。他的眼睛睁着,由于修真者体质特异,尸体还算新鲜...
杨过已经不喝茶了,他在看东门胜,或者说东门胜背上的伤口、穿透前胸的伤口。
这一看,就是半夜一天。这一看,就让老板忘了打烊。这一看...
为何,死了人,对清风镇的居民来说,就像是死了只蚂蚁一样呢?
当昏黄的光芒又一次被黑暗吞噬,杨过嘴角泛起了一点笑意...
他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