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要灭他的族,他能做的只是反抗,要他投降,像檀石槐那样对曹操俯首称臣,像狗一样地摇尾乞怜,他塌顿做不到,这一刻他做出了决定,同时也决定了乌恒所有人的命运。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不对等的,终局早就已经决定,只是曹操给了塌顿一个希望,一个看似能够打败他的希望,不为别的,他只是希望能够少死一点人,这听上去似乎很矛盾,其实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他的那个理想,杀戮是罪,无论任何理由都不能掩饰这一点,但是汉人想要生存,就必须要有牺牲,在治乱的循环中不断地内耗就是汉人为了生存而做出的牺牲,因为他知道,所以他想打破这个宿命般的轮回,但是那需要更多的牺牲,而他是汉人,所以他只能将那牺牲转嫁到异族头上。
所以,他是个自私的人,一个自私的汉人,同时他也是罪人,发动战争的目的只是为了奴隶,他需要那些奴隶来建造他理想中的帝国,也许他欺骗了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但是他已经不想去考虑对与错,那都是后人的事,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将一切按照他的意思进行下去,直到终结。
塌顿带着十万铁骑出击的同时,已经冷静下来的他留给了他的儿子一句话,或者说是遗嘱,如果半个月后他还没回来,那么就带着所有的人向曹操投降,永远都不要再提乌恒这两个字。他选择了拼死一搏,同时也给乌恒留下了最后正确的选择。
塌顿出发后的第三天,北塞的雪突然下得大了起来,忙着整顿俘虏的典韦他们被困在了乌恒的领地内,他们已无法赶回柳城,曹操和塌顿之间的战斗变成了均势,五万黑旗军加四万鲜卑骑兵和塌顿的十万铁骑正好旗鼓相当,不分上下。
看着天空中无有穷尽般的鹅毛大雪,曹操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这样的天气,斥候已经毫无用处了,躲在暗处的塌顿骑兵随时可能会袭击柳城。“主公,按您的意思,所有的人都撤到了柳城。另外,冰城已经筑造完成,以乌恒的攻城之术,他们根本无法突破的。”戏志才似乎明白曹操的心思似的。“那就好,士兵们怎么样,士气如何?”“主公放心,大家的士气依然高昂,只要主公在,我北庭的军人永远都不会败。”“志才,塌顿是存了死志而来的,对乌恒的士兵来讲,这是关系到他们部族命运的一战,所以他们一定会拼死力战,而我们只能选择接战。”曹操沉吟了起来。
“主公,我们大可以拖死他们。”戏志才并不同意曹操的想法,在他看来和乌恒打骑兵战是无谓的做法,凭借坚硬的冰城,他们完全可以把乌恒人拖死在城墙下面。“志才,这里不是中原,城池对蛮族而言,并不是非攻不可的。”曹操轻笑了起来,“塌顿来这里,只是为了我。我若避而不战,若是换做了你,你会怎么办,傻乎乎地在滑溜的冰城下等死吗?”
“我会挥军直接入北庭。”想都没想,戏志才就道,随后他就愕然了,然后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如果塌顿真地带领那十万铁骑去北庭,那后果,主公真是太疯狂了,塌顿一定会来,这种推断根本完全是建立在感觉基础上的,这!“志才,你知不知道你和奉孝的区别在哪里?”看着一脸古怪神色的戏志才,曹操自语了起来,“你和奉孝是完全两种风格的谋士,你是从事上推断一切,得出最佳的战略,力图从一开始就打倒别人,而奉孝与你相反,他喜欢揣摩人心,喜欢从对手的性格上找出弱点加以利用,如果今天是奉孝在这里,他绝不会惊讶我这样的做法。”“主公?”“不用多想,我只是希望你们两个能够在不擅长的方面上有所进步而已。”曹操拍了拍戏志才的肩膀,让擅长随军型的郭嘉留在冀州本来就是为了锻炼那个还年轻的鬼才,今后的帝国格局,他需要很多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
“檀公,觉得塌顿会在那里呢?”和檀石槐在一起,曹操很自然地谈到了塌顿。“主公,我们草原上的人一向最推崇狼,因为狼最坚忍,只要是被狼群盯上的,只有至死方休,塌顿便是一头狼,我想他已经到了,他现在应该就躲在某个地方,等待着机会。”“塌顿算得上是一个人物,这样的天气他依旧敢带军而来,只是可惜他的失败已经注定了。”将牛油制成的蜡烛放在了地图上柳城的位置,然后看着那阴影,曹操叹道,“灯下黑。”看着那地图上被蜡烛所遮的黑影,檀石槐思索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惊服之色,他并不知道超越这个时代的见识让曹操很容易就猜到己方的盲区,现在他们已经找到了塌顿藏身的地方,现在就该是他们出招了。
曹操带着黑骑营出击了,既然知道了塌顿的所在,他也该去见见这个敌人,这是他对敌人的尊敬,更是一种自信和霸气,和他同去的还有檀石槐以及鲜卑的三百锐骑,他们骑的马都是百里挑一的良马,速度耐力都极其强悍。
漫天的飞雪中,曹操他们很快就到了塌顿藏身的地方,一个山谷,一个可以遮挡风雪的山谷,在遇到乌恒的斥候时,曹操他们没有丝毫的动作,而是任他们回去报信。一千三百骑想对付十万骑兵,他不是疯子,这次来只是为了打击乌恒人的士气,他要的是奴隶,死掉的乌恒人一点价值都没有,而那些乌恒人无疑是抱着死战之心来的,他现在就要磨掉他们的锐气和死战之志。
曹操他们遮挡在了狭窄的谷口,打仗,从战术角度上讲,地利是第一要素,现在无疑是他们占据着地利,在这个狭窄的谷口,就算乌恒人想跟他们打,在人数上他们也占不到优势。
不过那些乌恒人没有莽撞地跟他们混战,而是吹起了聚兵号角,曹操亦没有打算进攻的意思,杀些小角色并没有任何意义,他要打击乌恒人的士气,就要先击败他们的王,塌顿,擒贼先擒王,在这个时代,士气无疑是战争中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在某些时候,甚至是最重要的!
塌顿没有选择,他必须去山谷口迎战,不光是为了他自己的尊严,同时他也要证明曹操和黑骑营并不是不可战胜的神话,虽然他的铁骑士气很高,但是曹操那已如传说一般的战绩依然对他们有着不小的影响,有的时候,这微小的影响足以崩毁一切,塌顿带着自己的王庭铁卫出战了,等待他的也许是荣耀,但更多的可能只是失败和耻辱,黑骑营是从北庭军中千里挑一而得,他们大多数是曹操本家子弟,从小时侯起就接受了家族最严格的训练,至于那些非曹氏和夏侯家的军士,更是从北庭各处选拔出来的强兵,他们的实力只强不差,这样的千人骑军堪称是这个时代最强的骑兵队,能够战胜他们的同等存在,几乎没有。塌顿的命运似乎已经被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