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并州军惨烈的战报很快被送到了柳城,当曹操站在城头看完那份战报后,他整个人站在那里,沉默得就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他将对尊严和荣誉的理解教给了那些战士,将他们打造成了一支没有任何瑕疵的高尚军队,他利用了一切一切将他们变得单纯而简单,但是现在他们因为他们对尊严的理解,对他的崇奉,在那场不对等的战斗中,用自己的生命去印证了他教给他们的。
这不是他想要的,曹操心里疯狂地呐喊,他们的死是否值得,他做不出解答,在这个本应该视人命如草芥的年代,在这个本应该冷血无情的时代,教会那些士兵对生命对尊严那近乎偏执的执着,他做对了吗?曹操在心中不停地问自己。
一直以来,自己和那些士兵都太顺利了啊!曹操看着城角下那些劳作着的乌桓奴隶心中长叹道,是的,他们太顺利了,以致于他们都忘了在他们的另一端,那些和他们留着同样血的族人,他们并不如草原上的这些民族那么简单,那些割据一方的诸侯也不是这些草原上的蛮酋可比的,他们狡猾,他们凶残,他们更奸诈,这些他和赵云,曹布他们应该都知道,但是他们都忘了,长久以来的战无不胜,让他们忘了战争中的诡诈,长久以来只是纯粹的力量与力量的较量也让他们遗忘了战争是不讲手段的!
一切都太顺利了,所以当霸先和吕布定下约战之后,当他们赶赴决斗之所时,竟然连最起码的游骑斥候都没派出去,他们单纯的以为吕布是个武勇的战士,所以他们也就放下了一切的防备,这都是他的错啊!一开始,他就应该让戏志才这个军师与他们一同去的,曹操的悔恨在噬咬着他的心,如果他可以早一点想道,给曹布他们提个醒,以赵云的谨慎,绝对不会出现那样的死局!
曹操在城墙上站了整整一天,当第二天黎明升起的红日,在东方缓缓升起,看着那如火焰如血一样的红色,曹操的眼神中坚决一丝一丝地凝聚着,那些士兵没有白死,他们的牺牲绝对不会是没有意义的,他的民族缺少的不正是那种精神吗,那种刚烈到让人畏惧的精神或者说是魂魄,对尊严对生命的执着并没有错,对情义的坚持更没有错,错的只是他,看着自己袍泽的遗体被人凌辱,而那些士兵如果忍受了下来,那么只说明他以前的一切都是无用功,但是他们没有,他们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了他所希望的那种刚烈魂魄是存在的,只是这换来的牺牲太大了,如果当时他们能够冷静一点,利用战马做掩护,也许损失就不会那么大!
曹操的手握紧了,这样的事情将不会再发生,他的士兵已经有了苍龙般的高贵和力量,他们也不缺智慧,他们只是因为高尚而忘记了,但是现在他们将被唤醒,他们绝不只是只知道勇武的一群武夫!曹操转过了身子,他在这里待得够久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横贯草原的通路已经修筑了三分之一,曹操和十万黑旗军在这条有他们征服的路上行进着,每个人的手臂上都缠着白布,神情悲伤,但是更带着一种骄傲,他们的袍泽兄弟是真正的英雄豪杰,他们的灵魂将升入苍天,与伟大的祖先相伴。而回程的路上,不断有蛮族的百姓向他们下跪,眼神中含着崇拜与信奉。
在北庭,冀州,幽州,辽东四地,那些军人穿起了白衣,百姓家家户户都竖起了白幡,他们今日的一切都是那些军人打拼出来的,现在的他们明白,他们现在所能享受的尊严是朝廷所不能容许的,但是朝廷却不能夺去他们的尊严和这自由,一切便是因为有着那些伟大军人的存在。在曹操治下的地方,失去了往日的欢笑与宁静,有的只是悲痛和骄傲。
“爷爷,娘,爹会很伤心吗?”北庭曹操府上的院落里,已经十岁的曹昂看着曹嵩和自己的母亲问道。“昂儿,你爹会很伤心很伤心。”宁芷看着自己的儿子道,丈夫的性格她太清楚了,对于那些士兵,他总是将他们当作自己最亲近的人来看待,他平时有空的时候跟自己说的最多的就是那些士兵,现在他怎么样了呢?宁芷看向了遥远的天空。“昂儿,陪爷爷去走走,让你娘一个人待会吧。”曹嵩拉着自己的孙儿走了。
“哥哥,你不要这个样子了。”赵雨看着形容憔悴的赵云轻声道,这次她们最后胜了,并州的军力被彻底瓦解,并州被纳入了北庭的管辖,但是没有一个人觉得高兴,这胜利在他们的悲伤前显得根本微不足道,尤其是她哥哥和曹布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中,而张飞,那个大黑汉子到现在还在昏迷中,为什么到最后一切变成了这样?
吕布骑在马上,张辽紧紧地跟在他身后,他的三千人马还活着的不过两百人。“你觉得那样的牺牲值得吗?”吕布突然看向了张辽。“辽不知道。”张辽摇起了头。“我也不知道。”吕布笑了,但是那笑容中带着说不尽的沧桑,“我只知道,如果在来一次,我仍旧会毫不犹豫地跟他们一起冲向前去,哪怕是知道会死!”吕布看向了那些抬棺的士兵,“你会吗?”张辽没有回答,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当曹操回到北庭的时候,赵云他们也带着一万多具阵亡的士兵遗骸回来了,整个北庭正在压抑的气氛中更显灰暗。那一万多具尸体整齐地堆放在了祖灵教所划定的圣地上。他们将为他们举行魂葬,将他们的灵魂送入苍天。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