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肩膀微微一抖,罗兰陷入沉默。
密涅瓦的反问,直指向足以左右作战成败的核心——意识容量和处理速度。
闪避物理攻击,分析保护术式和核心启动术式回路,分解整个术式——以上都需要相当大的意识容量,哪怕是人数不足的不完整战略级术式,依然需要与对方大体相当的意识容量进行破解。
罗兰的确是少见的天才,计算能力、意识容量都远远超出常人的标准值,还是少见的“崩坏”运用专家。可要想抵消几十人份的意识容量……依然没有任何可能。
可如果有一个意识容量同样出色的副手分担,成功几率就会大幅度上升。不过这样一来。就会变成两个人要共同承担近距离术式爆发的危险。
“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现在再减速。让密涅瓦下车已经来不及了,还会失去宝贵的时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只要专心突破就可以了,由我来充当你的双眼。”
反光镜里的密涅瓦好像有点生气。搂住腰腹的手又施加了几分力道。
罗兰一时间没能理解她的意思。
认知是施展魔法不可或缺的基础。施术者除了基本的知识概念外。必须使用感官确认施加魔法的对象或范围。为了能攻击视距外的目标,也开发了诸如感觉共享之类的辅助术式,但是现在的目标处于视距范围内。并不需要进行感觉共享。
“你到底想——”
正当要说出“做什么?”的疑问时,罗兰理解了她的用意。
密涅瓦组成的回路释放出辐射状的玛那波动,极端微弱的玛那振动犹如涟漪般扩散,无视多普勒效应,丝毫不见衰减的朝远处的立体魔法阵延伸,并将所到之处的信息送入罗兰脑中。
树木花草、草地溪涧、昆虫飞鸟,以及藏身其中的人类和他们所施展的术式构成。
强化系治疗术式“洞察”。
利用释放微弱玛那的方式,将反射回的玛那波动投影至脑中,由此查看伤患的病症,在诊断骨折等方面非常方便。其延伸的用途,则是和远视术式一样,将玛那投射远方进行远距离观察,尽管距离方面不及专门的远视术式,但在精度和感应玛那方面则要优秀的多。
加上密涅瓦对信息影响的修正,“无状风神”的人员配置和术式全貌彻底展现在罗兰面前。
“感激不尽。”
少年吐出发自心底的谢意,一口气接触了限速装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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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双手揽住少年的身体,透过衣服布料,体温和心跳传递过来,想到自己是头一次这么抱紧异性,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曾有一段时期,她对自己的能力拥有绝对的自信。
虽不至于认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得上自己,但自己绝对是出类拔萃的。
然而,他终究还是尝到了苦头,并清楚体会到原来自己的想法大错特错。
第一次听见有财团继承者的存在,而且这个人会和自己一道就读国立魔法学院时,她只是对此嗤之以鼻。
不过是暴发户的养子,靠着金钱挤进精英圈的猴子,这种人有什么真才实学?
抱着这种想法的自己,在入学式时遭遇了第一次挫折。
数个月前,有生以来首度得知“恐怖”这个字眼究竟为何的那一天。当时的自己只能乖乖躲在他的背后。吓得无法动弹的自己,只能一次次躲在他勇敢面对可怕敌人的背后,乖乖等待事态告一段落。
从那时起,密涅瓦彻底得到了教训,知道这世上当真存在着压倒性的天资差异。
接下来,自己一次次被那个少年出手拯救,看着他面对种种不合理与残酷之事,不肯低头的倔强背影,心高气傲的密涅瓦也不禁为之心动。
是故,在得知自己将与罗兰订婚时,她甚至对自己能如此平静的接受感到诧异。
(那我现在到底又在干什么啊?)
看见为拯救夏尔而浑身浴血的罗兰时。密涅瓦如此心想。
不管再怎么努力练习,一辈子也抵达不了那种境界。明明很清楚这一点,为什么还会产生出希望能够尽可能更接近罗兰一点的想法呢?他的能力明明远远凌驾于自己之上,为什么自己心中还会萌生出“希望助他一臂之力”这种不明缘由的念头呢?
不过,除了冲动,自订婚之日起,另一些东西也开始生根发芽。
某个声音开始在密涅瓦耳畔诉说。
我——是查理曼王家之女。
我,真正的职责是——
那是对任何人都无法吐露的秘密。身为婚约者,密涅瓦并非仅止于政治和解的象征而已。
她是人质,是象征。更是王族准备用来套住财团的项圈。
为了笼络财团。驯服这头巨兽,将其巨大的力量为己所用。王族必须动用手中一切资源进行风险投资,但他们所能给予之物并不多。金钱、权力——无论那一样都无法给出能让财团满足的额度,诸如征税权和海关之类或许还有些吸引力。但这些权力是王族的统治根本。一旦失去将造成极为致命的结果。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手。
挑来选去,剩下的只有美色了。
通过让与罗兰共结连理,虏获他的心。将自己化身为束缚财团继承者的项圈——这就是密涅瓦被暗中赐予的使命。
使命、冲动。两者纠缠交错,从中生出实质般的压力。不知不觉间,衍生出被某种事物催逼、指责般的焦躁感和罪恶感,不断煎熬着她的内心,推动着她伴随罗兰或是远远的凝视罗兰。
因为这个缘故,她有如鬼使神差般听见了那段对话,然后被那个神明使者的分身发现了。
“你觉得如何呢?王女殿下。”
对方头也不回便确定了自己的存在和身份,意识到隐藏行迹毫无意义,密涅瓦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
“什么……觉得如何?”
她困惑的反问,一直背对她的三头身小人转了过来。
好美。
第一印象便是这个,端正英俊的五官,清秀的线条轮廓组成犹如工艺品般的容颜,与其神明使者的身份倒也相配。加上三头身的特殊形态,在其身上注入不少“可爱”的要素,令人对他的好感度进一步提升。
“殿下是否曾经想过‘那家伙实在是太烂好人了,简直是个大傻瓜’呢?”
从可爱的外表之下,说出的是洞悉人心之语。
无法否认,也无法回避。
一开始,她的确是如此看待罗兰。
太过单纯,丝毫没有上位者应有的气度,行事单凭一股冲动。对他毫不犹豫出手救助他人的行为更是难以理解。
真是不可思议。
这个少年为何要为从未谋面的人们——且是理所当然的死亡感到愤怒?
为何要发出无济于事的怒意,这之中究竟有何意义?
不懂,弄不懂。
但随着越来越深入的接触,密涅瓦也开始被那样的罗兰吸引,渐渐忘却了这个疑问。
现在——
“不过也是呢,毕竟时至今日,他还被罪恶感所困扰吧。”
“你说……什么?”
“很久很久以前……算了,还是长话短说,罗兰他啊,小时候家中遭遇巨变,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和朋友。”
轻描淡写的说着,仿佛那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对他而言,那就是一件小事。
那种事情根本就是家常便饭,人们一厢情愿的出生,又一厢情愿的死去。即使繁衍了,即使死去了,也并不代表如何,不过是处于管理下的洪流一份子。
但即便如此,生命还是存在,人们也不厌其烦的执着于生存。
“他是唯一的幸存者,从那时起,他就背上了十字架。”
幸存者的罪恶感。
为什么只有你得救?
为什么只有你活下来?
不能原谅。
不能饶恕。
罪恶感编织出死者的恶言詈辞,化为无处可逃的纠缠,不断谴责他,不断鞭笞他。最终成为难以弥和的心灵创伤,加上他的本性,使得他无法坐视他人的痛苦和哀伤,无法从中脱离。
必须去拯救,必须去阻止——强迫症一般的思维攥住了罗兰的心,迫使他一次次投身危险之中,通过拯救他人来求得心灵上的安宁和救赎。
“那么,殿下,你有打算如何呢?”
摊开手,神明使者露出讪笑般的表情。
密涅瓦没有回答,朝着罗兰离去的方向全力奔跑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