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好睡不着。”
“是吗……关于这次行动,你有什么看法?”
不知是受影响还是刻意配合,结果,这对男女之间谈论政务军略的话题远多于甜言蜜语。办公室和卧室对他们来说只存在文字和地理上的区别,实际上供他们共度良宵的卧室同样是隶属“山崖城堡”的众多办公室之一。总算他们在挥洒汗水与荷尔蒙的欢爱时间没有把工作挂在嘴边。否则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想先听听阁下的想法。”
披上丝绸睡衣,布伦希尔取过酒瓶为李林续满红酒,轻柔光滑的睡衣清晰勾勒出曼妙婀娜的身体曲线,与肌肤摩擦的“斯斯”声中,混有古龙水的汗味为卧室增添些许煽情的气息。
“和查理曼相比,我们最大的障碍是我们不是一个正常国家。我们最大的优势也是这一点。”
点头致谢后,李林朝坐在对面的布伦希尔说着。
正常国家即被其它国家承认,成为国际体系的参与者。撇开“让别人承认自己”的心理不说,能参与国际多边合作对该国本身也有助益,对内对外都能产生正面影响。这正是不上台面,事事必须打着别人旗号的地下组织所无法做到的。
另一方面,伴随权利而来的,必定是义务。遵守国际交往准则、国际法,分摊国际义务等等。任何行动都牵一发动全身,不可能随心所欲。要想掀桌不玩或是自己定规则,就要有足够的实力——比如足以天下布武的军事力量,或者占世界gdp总量一半的经济能量。不然就成了向全世界宣战的慈禧老佛爷,整天琢磨干挺不列颠的熊孩子威廉第二,要和蓝星所有流氓战个痛的小胡子元首。
地下组织或是影子国家不被人关注,调整政策、出尔反尔也相对轻松。查理曼就没有这种便利,对外搞得群情激愤下不了台。还要死鸭子嘴硬,对内因为大国面子搁不下。“交代不过去”,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此类问题搁亚尔夫海姆就不是个事儿,反正还不是正常国家,一千多年来啥苦头没吃过,一时退让也没啥大不了,只要别忘了“复国主义。吾等所宗”、“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就成。
查理曼如今已经被军国主义、扩张主义带进了一条死胡同,但还有一条腿没有跨进地狱之门。他们还有翻盘的机会。
“废黜王太子,软禁第二王子,老国王鞠躬下台。夏尔王子继承大统,密涅瓦监国,黎塞留辅政。”
布伦希尔撂起一缕长发,漫不经心地捻着软金般柔滑的发丝。
这种快刀斩乱麻的处置对所有人都有了交代,战争的直接责任人和担负领导责任之人都离开了权力中心,疯狂的军队失去了赖以目空一切的后台,黎塞留将用铁腕手段整饬剩下的乌合之众,其中一部分人不可避免的会成为壁虎的尾巴,作为缓和对外关系的题材。失去了起兵的理由和外部环境,财团也只能干瞪眼。假如还有人不依不饶要追究战争罪犯,大不了“前”国王陛下拉下老脸仿效米帝“老树丛”大统领为儿子洗白——痛心疾首地告诉所有人:“不是我儿想发动战争,而是我儿子身边有奸臣,都是这些奸臣鼓动那缺心眼儿的娃儿发动战争的”。之后再找个像米帝前副大统领切尼,前兵部尚书拉姆斯菲尔德卿一样的背锅侠来接锅。运气足够好的话,遇上什么突发事件,还能让财团来背这个锅。造势宣传之下,“今夜我们都是查理曼人”之类的滥情口号引起共鸣,还能组织起消灭精灵复国主义的联军也说不定。
这是绝不允许的,各国民众想的不应该是“今夜我们都是查理曼人”,他们应该思考的是“查理曼应该认真检讨对待少数族裔的政策。人民不能通过正常渠道表达诉求时,有时不得不求诸暴力。望查理曼政府在此事后能认真倾听人民诉求,不要以武力恶化事态”、“这是查理曼对少数民族压制的后果,这是少数民族绝望的呐喊,查理曼应该深刻反思自己的民族文化政策。我们对击毙少数民族人士表示遗憾。任何人都不应该承受死刑”、“我们对查理曼少数民族的人权状况表示深切担忧,呼吁查理曼政府保持克制,尊重人权”……
不论任何时代任何地方,圣母的胸怀和逻辑总是让人心情愉快——各种意义上。
当然,李林也好,布伦希尔也好。除了部分自由派,谁都不会把独立建国的希望寄托在对手和潜在对手的脑残上。这个世界的主流是帝国主义,不像21世纪初的地球,某大国“和平崛起”的重要条件几乎都不存在。精灵阵营也没那种底子和耐力去跟一个思维僵化程度、宗教情结、暴力倾向远胜某鹰酱的人类阵营进行长达几十年的博弈。为阻止局势进一步朝对亚尔夫海姆不利的方向发展,只能采用非常手段进行暴力破局。
“当然,我们暂时还不会也不能跳到前台来。”
小啜了一口红酒。李林道出了此次行动的核心目标。
理由是否正当,大义是否在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都不是问题。人民可以欢呼着“万岁”把独裁者送上权力宝座,也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侵略者的德政。面对关乎自身利益的问题时,大多数人都会让伦理道德往边上靠靠。只是精灵阵营一向重视吃相和“合法性”,直到建立起确实有效的支配体制为止,遮羞布对支配者和被支配者都是有必要的。千百年来以“异端”面目出现的精灵更是需要确立建国的正当性与合法性。
这种合法性不可能来自现有的法律、哲学、宗教典籍,因为他们都是反精灵的,且存在时间太长难以修改。也不可能来自革命创新。由下而上的暴力革命对新的支配者同样危险。最终合乎需求的合法性只能通过对查理曼的弹劾获得,弹劾旧体制原本便是新体制宣传自我正义的好题材。
迄今为止的所有行动都是围绕这一目的展开的,所有工作即将获得成功之际,幕后黑手更不能迫不及待地跳到舞台中央,冒着所有黑幕被曝光的风险来干掉聚光灯下的碍事者。必须有谁来为精灵阵营排除障碍,同时还要继续增加查理曼的“原罪”。
这个人就是第二王子伯纳德。
有野心,脑子有不够灵光,只要撒出一点份量十足的诱饵。再施加一点压力,他自己就会兴冲冲的跳出来。按照李林铺设好的轨迹行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伯纳德和他的部下都没有搞政变的专业知识和经验,他们做出来的政变计划简直美到让人不忍睹。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推出让伞兵、勃兰登堡团、亲卫队化妆成提坦斯和查理曼陆军发动政变的折中计划,这个集军事欺骗、政治权谋、大清洗以及家庭伦理于一体的作战总纲被冠以一个响亮好记的名号——长刀之夜( .)。
如同另一个世界的1934年6月30日凌晨,这个夜晚也将在查理曼乃至世界历史上留下血腥浓重的一笔。
房间的恬静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电话铃打断,布伦希尔有些气恼的走到床头接听。
“喂。是……什么?我知道了……继续保持监视,一有新情况立即报告。”
搁下话筒,布伦希尔转身向李林报告。
“作战部队已经就位,所有目标没有异常。还有,情报已经确实传达到‘那边。侦查部队目测到‘那个启动,正在移动中。”
“是吗……啊,对了,罗兰有什么动静吗?”
李林看似随意的提问,布伦希尔摇摇头回以“目前尚未有行动”的回答,随着他淡淡的“嗯”了一声,尴尬难过的心情也平静下来。
(千万别做什么傻事啊,罗兰。)
安下心来暗自叨念的布伦希尔未能看见,背对她的李林举起了酒杯,从容优雅的微笑映照在酒杯上,渲染上了一层猩红的光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