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金属相互摩擦的粗哑声音过后,通红的弹壳弹了出来,黄铜制成的弹壳已经破破烂烂,仔细看枪膛内侧,火药残渣和金属碎片黏附在弹仓内忽明忽暗闪烁着,一股热浪扑打在中士脸上,随着热气升腾扭曲光线,弹仓就像油锅或炼钢炉一样在中士眼里摇曳扭曲着。
要将弹药装填进这里面,简直就和把炸药倒进烧红的铁锅里没什么两样。
一旁的装填手胆战心惊的看向弗拉韦尼,中士点点头,那个年轻人迅速将20粗的弹头填入弹仓,随即远远躲开。
二等兵们再次上前抵住中士的肩膀,弗拉韦尼中士回头瞥了一眼两位多次出生入死的老伙计。多米艾尔朝他默默点着头,波德霍尔依然面无表情,空着的左手正攥着一个信封那是一周前寄来的家信,里面告诉58岁的二等兵,他的儿子被征召了,儿媳顺利生下一名男婴,他如今已经是一位祖父了……
老兵们没有交流,他们不需要多余的话语。他们很清楚,谁都无法保证这支步枪能不能承受住下一次射击。哪怕运气爆表,承受住了10发又如何呢?仅靠手头这点人和枪,根本拦不住潮水般涌来的敌人。如果对面足够聪明,甚至无需浪费时间调整兵力,一个步兵连发起一次试探性攻击就能摸清这边的真实情况,接下来他们就会迅速撕开防线,将残存的守军分割歼灭。
这个村子已经守不住了,恐怕这场战争也……
无论如何也要死在这里的话,身为一名老兵,身为一个老人,功勋、荣誉、财富在此刻对他们已经无足轻重。但如果能代替年轻人在战场上送命的话,也算是件功德吧。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最后的最后还能发挥一点绵薄之力,老兵们对此甚至感到一丝丝高兴和欣慰。
神啊。
全能的母神啊。
我们向您祈祷,向您奉上我们的血肉。
如果您能听见我们的祷告,那么请让我们的子孙后代不用再面对这种杀戮,不要再重蹈覆辙!
承载着老兵们的心声,反战车步枪再次发出了咆哮。
在浓雾弥漫的战场上,只能做概略瞄准的射击根本谈不上准头,纵然运气够好能够击中战车,也不可能贯穿重战车的装甲。不过对老兵们来说,这都不要紧了。
那不是反击,更不是垂死挣扎。
只是倾注了生命和祈祷的怒吼代由这支步枪来发出。
再一枪、再一枪
仿佛要撕裂乌云的雷鸣呐喊接连响起,直到第四次前所未有的轰鸣和像是用金属绞死金属的异响撕裂整个战场之后,一切重新归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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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卫军最终占领圣芒日是在4小时之后的下午13时,驻守村庄的步兵营全员战死,没有一个人投降或被俘。
交战双方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但守军坚持至最后一人的死战给防卫军留下了深刻印象,说是精神冲击也不为过。在防卫军的战报、战史中对此都有所提及,而其中最能代表一线官兵感官的,是参战的第101实验重装甲营营长留下的一段文字记录。
“这是一群勇敢的人,一群真正的战士,他们用行动捍卫了他们的军旗和荣誉。经过这一战,相信我军上下再也不会有谁去盲信查理曼人不过是一群一触即溃的懦夫之类的鬼话了吧?如果还有谁敢大放厥词,请他躺到前装甲上和部队一起冲锋,亲自体验一下‘懦夫’的力量。老实说,如果易地而处,我不认为我军能比这些查理曼人表现得更加勇敢。”
诺娜站在堑壕边沿,在她前方不远处,有三具叠在一起的尸体。距离这里大约10公尺,有几个身穿查理曼王家陆军军装的年轻人倒卧在堑壕里,这些还没诺娜大的孩子们紧握着武器,脸孔朝向装甲掷弹兵们冲过来的方向。
诺娜眼前的尸体已经被高度损毁,最外层两具尸体勉强还能辨认,最里面那具尸体则是面目全非,不但颈部以上的部分被炸烂,制服还被严重烧毁,就连身份和军衔都无从辨认(查理曼王家陆军没有普及狗牌)。
三具尸体保持着被发现时的站立姿势,两名二等兵扶着第三人的肩膀,不知名的第三人肩膀抵住巨大的枪托,左手不知去向,烧焦的右手紧握握把,食指紧扣扳机。
视线稍稍向前挪动,是一根从内部爆裂的金属管,固定枪管的护木和铁箍也被炸了个稀烂,曾经是反战车步枪的金属,如今成了一朵扭曲的花束,矗立在安静的堑壕上。
轻轻叹了一口气,诺娜继续写到:
“如果查理曼军人手上有更好的武器,并且有足够多的合格军官指挥他们,恐怕这场战斗会被拖得更久,我军必将会面对更加复杂困难的局面。”
写完之后,诺娜轻轻吹干墨水,复读了一边没什么发现问题后便将笔记本收进了上衣口袋,转身跑回了她的座驾,随着一声轰鸣,诺娜和她的部队奔向下一个战场,连带着这场能装进口袋里的小小战争一道
在她身后是森林般矗立的单发步枪,每支步枪枪口朝下刺入土堆,每个枪托上挂着一顶军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