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想太多,我们只是因为那件案子有了新的进展,所以来和当天所有做了笔录的证人核实情况。”
“好的,先生,请问吧。”
“当时和你在一起的一共有三个人,一个是学校同学,另外两个是不认识的陌生人?”
“是的,先生。”
“在做完笔录后,你就和你的同学一起回家了?”
“是的,先生。”
“直接回的家?”
“是的,先生。”
每一个回答都很符合标准,每一个都无懈可击,就算指出他从市立图书馆到家所耗费的时间比正常行程足足多出半个小时,他也会说“抱歉,先生,当天因为枪击案,我的脑子乱的很,路上走错了路,结果浪费了时间”,不然就是“先生,因为枪击案,我去塞纳河边发呆了”。没有取得决定性的证据之前,他的陈述都合情合理,不容反驳。
年轻真是好,无知无畏,仿佛整个世界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仿佛自己无所不能。
在心中留下像是嘲弄又像是羡慕的感悟,马赫笑了笑,突然说到:
“你知不知道那天下午那间阅读室里和你们在一起的两个陌生人,一个被人杀了,另一个下落不明?”
男孩一脸震惊,然后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我不知道,先生。”
“哦,你不知道?啊,这很合理,你不认识他们,也没有记住他们的脸。所以昨天官方发表的通告也没有引起你的注意。”
马赫慢条斯理的说着,他注意到男孩的身体比之前更绷紧了。
如果满分是一百分,那么这孩子已经能得九十分了。
沉着冷静,心理素质好,处变不惊能做到这点不是长期大权在握的强势者,就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情报人员。当然,更可能是今天这个场面早在他的预想中,他有心理准备。
“青年团员皮耶尔.马赛。”
马赫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片口香糖,递给男孩,装作漫不经心地的问到:
“能不能带我去你家参观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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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赫最终没把车开进那个社区,也没有自己下车走进那间朴素的面包店,通过“搭档”艾潘妮携带的影音传输设备,他完全可以掌握店内的一举一动。自然也没必要冒着打草惊蛇的风险,顺带还会令这一大家子今后无法做人。
一个被秘密警察光顾关切的店!今后还有谁敢上门?
退一步讲,即使不涉及这些人情味的问题,马赫也不打算在这间面包店里浪费多余的时间。
从一开始,他就确定了两件事皮耶尔.马赛基于某种理由包庇窝藏**组织成员的嫌疑,还有那个魔法师可能的藏身之地。
马赫会盯上这个男孩的原因很简单,他有作案的条件。
整整一天过去了,帝国控制下的吕德斯特别行政区一共发现了19具尸体,有溺死塞纳河的,有上吊自杀的,被人用钝器砸死的,其中有9具尸体上有枪伤,里面又有三具尸体是因为拘捕被当场打成漏勺。最终9具尸体全部送去帝立生物研究所,经过“科学而严谨”的筛查过后,帝立生物研究所的魔法师研究权威约瑟夫.门格尔教授、防卫军技术中将一位长相酷似狱卒、屠夫,而非学者的人物做出了权威论断,这些尸体都不是魔法师。
似乎是看穿了马赫对这份结论的怀疑,局长大人顺手就把厚厚一大摞盖着“国家最高绝密”图章的所谓“证据”甩到了马赫面前。那里面是一叠来自位于伦蒂亚(lencia)的毛特豪森-古森集中营的试验资料,从日期来看,这些试验从战前就开始了。资料里面有对囚犯和查理曼魔法师战俘进行包括解剖在内的各种比对试验的测试结果,并标明这些人体试验数据只限在帝立生物研究所系统内流传。实验内容主要是区分普通人和魔法师的大脑结构差异,而主要方式方法是**解剖,有些是注射药剂,有些是切除特定部位,有些是植入纤维后再取出,附带着一堆大脑的照片切掉头盖骨后露出来的,放在手术盘上的,泡在罐子里的。在一些数据登记表上,手术者的签名是约瑟夫.门格尔,当时他的头衔是医学博士、技术准将。
对于区分普通人和魔法师的大脑,这帮屠夫的确是权威,连带着他们发明出来的专门用来猎杀魔法师的装置也是最有效的……
吐了个烟圈,马赫将烟头狠狠按进烟灰缸。
既然那些尸体里没有他想找的目标,也就是说目标依然“下落不明”,活着的概率相当大。那么问题就来了,中了一枪之后,要如何避开帝国的眼线,跟当地的地下组织取得联络?如果没有和其所属的组织联系上,而是暂时藏了起来,并且以超凡的毅力取出子弹并处理了伤口。他又是如何确保食物、水和药物的?要知道黑白两道的物流渠道都已经被管控起来了。要想活下去,这些东西必不可少,那个受伤的魔法师只要一露面,立即就会触动帝国的监视网。能够不惊动帝国,又能够活下去,表明这个人很有可能藏身在就近就能获取物资,且不被人察觉,甚至得到某种帮助的地方马赛家的仓库,正符合这些条件。而且当天街道上的监控设备也确实捕捉到马赛在案发现场周边出没的画面,再结合其离开图书馆和到家时间莫名其妙的延长……一张详细的案情绘卷几乎要呼之欲出了。
艾潘妮的面包房参观之旅似乎已经接近尾声了,那个男孩正以为自己没有露出马脚感到安心吧。等待会儿他回来,就带着他前往仓库,之后的事情就让艾潘妮接手吧……
马赫把双手插到衣袋里,摸到了冰凉的警务手枪,确认它已经上好了子弹,重新放进了衣袋。他调整了一下后视镜,试图露出一个看上去尽可能和善亲切的微笑,镜子里一个秘密警察冲着他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