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诸国首脑揣测皇帝的谋略,拟定各种各样的对策之际,共和国众议院正处于异常的安静之中。
极度的安静,连呼吸和咳嗽都不存在,近乎真空环境一般的死寂。
明明现在不是午夜凌晨,所处之地也并非空无一人,所有议员无一人缺席的众议院却极度安静,盘踞在现场的气氛极度凝重,仿佛正在出席一场葬礼。
如果真的只是葬礼,恐怕现场人员会相拥而泣吧。
这并非是对死者不敬,或是共和国议员有着和正常人不一样的道德价值观。只是他们面对的问题和压力实在过于沉重,与之相比,痛失亲人或挚爱固然会让人哀伤,但绝对不会让他们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好几位头发茂密的议员一夜之间就谢了顶,几位年轻议员则两鬓斑白。
停在领海外的那艘战舰和舰上的那一位就是恐怖如斯,犹如断头台上高悬的刀刃,共和国则是等着被斩首的受刑者,逃不掉,躲不了,只能等着不知何时会启动的刀刃落下,默默祈祷着神明能够展现奇迹拯救自己。
这已经不能算是压力了。
悲剧,惨剧,最后的晚餐,断头饭。
用这些词汇来形容当前的状况或许更形象生动些。
环顾着昔日生龙活虎上演全武行,如今个个如同行刑前夜的死囚一般的众议员,密涅瓦用平稳的语气说到: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清亮的声音在众议院内回响,昔日的雄辩者们此刻全成了哑巴,低着脑袋死盯着桌面。
或许他们认为只要这样,问题就会消失,压力也会不见。可世界上并没有那么轻松美好的事情。
密涅瓦的声音还在持续回响,每一个字都化作难以承受的重量,不断积累在所有人身上。
“过去的二十六小时里,由帝国带队的诸国使节观光团就在领海外欣赏着我国的反应,他们喝着香槟,吃着冰淇淋,对反应迟钝又笨拙的我国指指点点……我直说了吧。丢人已经丢了,但继续丢人是不可接受的,关于大帝号的入境访问要求,希望各位踊跃发表意见。”
在场的议员每一位都是能言善辩之士,每个人都曾在众议院和街头演讲台上博得满堂喝彩,如今他们却成了一群被恐惧攥住心脏的胆小鬼。除了沉默、祷告、惊慌失措,连个像样点的意见都提不出来。
可能是不想被冠上“无能”的头衔,也可能是畏惧坐以待毙的氛围,一名议员颤巍巍的起身说到:
“现在唯一能说的是,答应对方的要求是不可能的。”
合情合理的说辞,毋庸置疑的废话。
不管是外交惯例、对等原则还是基于共和国国内的政治生态考量,答应皇帝的要求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原本就是对方突然单方面提出的要求,事前完全没有沟通协调,也没有给共和国任何思考该如何回复的余地,直接就把主力战舰停在领海外。以上行为完全不符合外交惯例,摆明了没把共和国放在眼里,说是“展现期许和平的诚意”,实际上根本就是炮舰外交。
出于维护国家主权和尊严的考量,共和国理当对这种无理要求予以断然拒绝,并且对帝国的无礼行径公开抗议和谴责。可一想到大帝号上的某一位……或许外交部里有悍不畏死的公务员在,可议员老爷们可不像他们自己声称的那么勇敢。他们对自己的人生还有很多美好的规划,其中一些几乎触手可得,在这种时候戛然而止可不是他们想要的……
在众议员里痛骂邪恶的帝国是一回事,在全世界瞩目下驳了皇帝的面子是另一回事,那完全是在找死,顺带还要拉上所有人一起陪葬。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没人想找死,他们还会死死看住身边的人避免有谁发疯牵连到自己。
既然如此,那么低下脑袋老老实实认怂吧?
也不行。
先不说面子问题,答应这种强加于人的要求本身即意味着共和向专.制屈服,此前共和国关于共和优于专.制的种种说辞等于不攻自破。人们会认为“嘴上说的再怎么漂亮,实际上还不是性命要紧”、“弱肉强食才是真理”、“所谓共和主义者只会耍耍嘴皮子”。尽管这是身处安全之地说的风凉话,但这些失礼之言无可反驳也是事实。
此外姑且不论外国政府和民众怎么看,共和国公民一定会沮丧、愤怒,然后在皇帝离开之后找议员们算总账,到时候那些暴民可不会在乎你是社民党还是国家党,他们只知道众议院里的统统都是国贼,统统都该挂上“卖国贼”、“失败主义者”、“非国民”的牌子吊死在路灯下,然后一把火把他们烧成灰。
那样的结局同样不是在座任何一位议员先生所乐见的。
“反、反正是帝国先违背国际外交原则的,咬定这一点,就说我国亦有意和平,但我们不接受无礼的造访,若是真有诚意,为何不按照正常外交程序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