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王德还能想起当初应募从军之初,也只不过是军旅中常做哨探斥候的傔旗,论品级也只是个不入流的军士,连个低阶武官都谈不上,而要在军中出人头地,可非只是闷头肯卖命打仗便能得以晋升加官,或是因恶了上官,或是因被人虚报领功而不得升赏,枉受屈沉一直不得重用,甚至被无端追责治罪的将士也大有人在,这些事王德当然也很清楚。
所以王德对于最初刻意提拔他委以重用,这才教他能够得以迅速晋升的恩官姚古的提携大恩一直都铭感五内。
起初于河东路对抗金国大军之时,奉军令哨探侦察的王德与金军斥候狭路相逢,斩杀得一员金军头目,本来这也算不得甚么能立得升赏的大功,但王德也依然清楚的记得当年主帅姚古亲自召见他询问道:“你小子,倒也骁勇,如今金掳鞑子猖獗,以为咱宋人软弱可欺,也正须要你这等能蹈锋饮血的好汉子杀阵上逞血勇豪气,大煞鞑虏锐气!唯有趁着金虏军马立足未稳,我欲另委你重任,夜袭敌阵,你可还敢再去?”
王德看着素来威严威厉肃穆的姚古面带笑意,望向自己时眼中也满是勉励之色,他当即咧嘴一笑,又朗声说道:“姚帅钧旨,自当遵从,何况俺又有何不敢!?”......
此后,王德率十六锐骑直入被金军占据的隆德府治,亲自力斩数十人,震慑得其余金军将兵惊恐,无人再敢上前时再生擒城内金朝委任主官,再解送至姚古帐前交令,也教那金朝府官惊惧言道“我被擒时,止见一夜叉耳”...自此王德被人敬称做王夜叉,也终于在诸部宋廷军司当中声名鹊起。
随后姚古也多曾对王德推心置腹的点拨嘱咐,劝他不要自误,用命为国征战,再有他这个西军中德高望重的宿将勋帅提携举荐,早晚也必然能立身扬名。然而王德虽然打出了名号,仍能在宋军中晋职升迁,他最感激的恩官却被朝廷罢黜剥夺世代将门的官身名禄,被迭配广南,永无翻身之日......
当年姚古固然没有按小种相公帅令前去会师支援,也有罪责在身,但是老而弥坚的种师中却是被朝廷催促责问,甚至要治责备他手握重兵却逗留避战的罪责这才被激得挥军冒进,而不顾军中参议力劝,而直撞入了金军的埋伏圈中...恩官姚古倘若也贸然挥兵驰援,也有可能不必由萧唐所部大军接手,而救还小种相公,但更有可能连同自己所统领的大军一并陷入险地,与种师中所部宋军一并被金军歼灭殆尽...究其根本,远在后方的朝臣外行指挥内行,干涉临阵统军的将帅用兵方略,这才是致使河东方面宋军全面溃败,反而教萧唐以驰援太原为名挥军大败金国兵马,趁机占据了大片疆土的最大因由。
而恩官姚古又因麾下军将三番两次谎报军情,用兵犹疑而被金军各个击破,致使种师中兵情险急,河东路疆土沦丧,他固然论罪当罚,但也绝不应该被朝廷打压到那般惨境!
很多事王德虽然心知肚明,可是他也只能闷声奉从上官钧旨用命厮杀征战。而朝廷赏罚不明也忒过分,如刘光世、张俊这些先后被转迁调任至其帐前听命的顶头上司治军都是甚么做派,王德也尽是真真切切的瞧在眼里,面对萧唐齐朝疲软孬弱,非是不战而逃便是溃退败输,若朝廷秉公降罪追责,他们比姚古更应被罢黜贬置,凭甚么他们却仍能享得高爵丰禄?有些话王德一直虽不便明言,但他也向来认为:甚么刘光世、张俊之流,就凭他们治军统兵的手段,给恩官姚古提鞋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