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泰此时坐在自家府邸正堂,他面沉如水,脸色狰狞得渗人。
他的一个亲信坐在下首,向他报道:“杨大人,萧唐那厮阴损的狠呐。这些时日趁着大人与他同赴房州,他遣手下将指挥司、军监中的帐册明细全都拿去了,那干人只说奉安抚使大人钧旨又来得突然,小的们拦将不住啊。”
杨泰听得愈怒,他重重一拍桌案,嘶声怒道:“那厮只叫我同去房州征寇,果然不安好心!不过他查便能怎地?我可不是胡有为那等将官任他整治!”
可那亲信又呐呐地道:“可是小的还曾打探到......帅司中还有人曾去见过邓州指挥司麾下那军使张方......”
杨泰听张方这个名字感到十分耳熟,他细细回忆起后登时脸色大变,他惊怒道:“甚么!?那厮不是已然得了重病,只在家等死了么!?你这蠢物是怎么做事的,怎能叫帅司中的人寻着他!?”
那亲信苦着脸说道:“大人,你只说你不在邓州时,叫小人追查帅司中人行踪,可他们既然安抚使的下属,小的们又有何权何能来阻止他们行事啊?”
杨泰蹭地站起身来,便如热锅上的蚂蚁般来回踱步。自从萧唐与熊耳山奚胜会面,他就生怕奚胜会将当年他杀良冒功并构陷同僚的事给捅出来,当时他还心存着再花重金打点,好教萧唐放过他一马的侥幸。
可那个张方,也是当时在杨泰帐下行事,熊耳山屠村血案的目击者之一。虽然当年事发后,杨泰诬蔑构陷奚胜后又将当年那事的参与者该调的调,该拉拢的拉拢,毕竟那般恶行是众人一起做的,杨泰也不太担心有人会耽上自己的性命与前程来拉他下水,却唯独漏下那数月前便已告病返乡的马军军使。萧唐既然暗中派人寻到他,这很明显这是准备要拿他开刀了!
不成!老子又岂能坐以待毙?杨泰面色铁青,嘶吼道:“备马!本官要去见薛大人!”.......
两个时辰后,当杨泰走出提点刑狱司所在的宪司府邸时,他面如死灰,便如孤魂野鬼般在长街上游荡。
本来杨泰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与他相互暗中勾结的提点刑狱公事薛可文身上,可当薛可文听闻他暗通大孤山季三思伏击萧唐后,登时暴怒而起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官做的清也好贪也罢,可是总要按照官场的规矩行事,暗算朝廷命官这种重罪已远远逾越底线。一旦叫萧唐知晓是杨泰幕后指使,再捎带上薛可文这个提点刑狱公事时,便是他后台再硬手段再狠,闹到官家面前也是萧唐占着理。官场整人也要讲究个“杀人不见血”,似杨泰办的这种浑事若是事发,薛可文岂不是平白无故地被这个猪队友所拖累?
正如一个谎言总须要个更大的谎言去圆,杨泰为了遮掩当年的血案却又犯下了更多的罪孽。他狠下心来,将当年如何杀良冒功、构陷同僚等事一一与薛可文说了,可暴跳如雷的薛可文脸色却渐渐平淡下来,只是在望向杨泰时眸子中满是刺骨的冷漠与深深的鄙夷。
后来薛可文面色冷峻地应付杨泰几句,便像是轰苍蝇般将他赶出自家府邸。他与杨泰官官相卫的合作关系只是靠把持京西南路宪司、军司敛财,杨泰在军中贪墨,薛可文受杨泰的好处并替他打着掩护。但是替人擦屁股总要有个限度,杨泰之前与军中的恶行薛可文所知不深,如今他累累罪刑事发,还要拉本官陪葬不成?
杨泰心中无比怨毒,他恨那萧唐为何在这时出现断了他的前程,更恨往日叫他卑躬屈膝逢迎,又受他无数好处的薛可文此时竟然像用臭的夜壶般将他一脚踢开......
一不做,二不休!
杨泰霍地睁圆满是血丝的双眼,他面色无比狰狞,心下恶毒地想道:你不就是找到几个人证么?现在老子既然还是兵马总管,我若是将他们尽数除了,便是你晓得是我干的,又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