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夏城做为大宋控扼夏国前沿的军事壁垒,城堡内的居民也多是当地的役夫与军旅家眷,虽说驻民与规模都比不上宋国腹地寻常州府,可是此时城中尽有忙忙碌碌的士卒与民夫安顿辎重,各个部曲的军官来回寻巡视麾下士卒们动作再麻利一些,城池内外的栅栏与壕沟早已休整完备,只管城池气象倒也称得上是宏阔森严。
而此处在绥德州治下距离克戎寨三十里、西至威戎城四十里、南至绥平寨六十里、北至界堠八十里,也可说得上是在宋夏边庭寨堡中四通八达的去处。随后近半个月的时间里,由京西北路五座军司随萧唐、蔡鞗一同被赶赴至本地的兵马也按鄜延路军司发来的调令,先后上路调拨至其它军寨补充戎卫其它辖地的兵力。目前驻守于临夏城的正规禁军,还剩下由萧唐统领,名义上却要还是受正监军蔡鞗指挥的四千汴京禁军,以及裴忠所率领的隶属于泾原路帅司的三营西军兵马。
而蔡鞗除了时常召唤吴玠过去颐指气使的供他差遣,平素也都在城中唯一一座修葺营造得还算得体的官邸中独处。便是出府巡视一番,放眼望去满城不是满口粗言俚语、一身臭汗泥土的行伍丘八,便是些迭配罪囚出身的厢军役夫,蔡鞗看一次便觉得污了自己的眼睛,又怎可能肯与那干粗鄙之徒多做接触?
既然蔡鞗那个正牌监军只想当个甩手掌柜,那么也只有萧唐这个副监军来住持督巡临夏城防工事,以及按西军各路军司的调令发付兵马、辎重前往各处军事要塞等事宜。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萧唐倒也与气性粗莽的裴忠裴统制更加熟络了不少,不过两人之间开始亲近的因由,却是因为有次裴忠在喝熏之后撩起鬓处的发缕,露出额边的金印,说道他因失手杀了个恶霸本来该判斩刑,可是泾原路也是宋夏相邻的地界,边庭正是用人之时,所以县衙便宽赦了他的死罪。还说似他这等泥腿子,自然与汴京来的朝官权贵尿不到一个壶里。
由于泾原为大宋西北地界,所以裴忠也不太晓得萧唐在被朝廷重用之前的经历,可是当他得知眼前这个得西军中不少颇有地位的将领夸赞的朝中新贵当年也曾因手刃恶霸而被判迭配之刑,裴忠倒对萧唐生出一股同忧相帮的亲近感来。后来萧唐还有意无意的说到麾下绿林兄弟里面的孙安、乔道清(对裴忠只提及他的俗家名头乔冽)也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裴忠倒是也曾听闻同为泾原路出身的屠龙手、幻魔君的名头,也直言道似那等手刃恶霸、打死凶吏的江湖好汉子,可惜不能为国家所用。
两人之间多了不少的共同话题,关系也自然拉近了许多。
萧唐也瞧出了裴忠是那种很典型的行伍莽夫,他藐视权贵、心直口快,打仗专要拼命从不畏死,可却也是顺毛驴的脾气,真要是认了死理八匹马也拽不回头。而当两人之间的话头又扯到了在他帐下听命的吴玠之时,却见裴忠嗤之以鼻,又道:“萧节帅,洒家瞧恁是条磊落的好汉子,都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恁不知那厮就是个阿谀谄佞的,他升迁到洒家帐下后,俺便知与那厮交不得心。俺老裴虽然是个浑人,可是一对招子看人向来准的很。
现在泾原路帅司上下也皆知这吴玠专要浸润谒访权贵,如今那厮刻意讨好那姓蔡的纨绔子你也尽瞧在眼里,虽说他以往出阵厮杀也甚是悍勇,可洒家是个直人,直娘贼,俺向来也都瞧不起这等背地里做勾当的宵小腌臜!”
裴忠对吴玠的一家之言,萧唐自然也只是听过就罢。恶恶已甚,人谁堪之?或许吴玠对于功名权利追逐的野心确实很重,他为人处世的习惯也的确与不少西军中率直坦白的粗莽汉子很不对路,可是萧唐也不至于因此便如裴忠那般对某个人一时瞧不起,便一世看不上。
此时也大概到了晚膳时节,在临夏城外的河边山林有军卒正汲水砍柴,城内也已经有几道炊烟袅袅升起。虽然现在城垒中的条件相对简陋,可是仍有军健在附近山林中打得肥妹的野羊,并炙烤多时呈将上来。这只烤羊色泽金黄、皮脆肉鲜,又使得帐中顿时传来一阵浓郁的肉香味,裴忠又唤过一个屠户出身的军卒擎出把割肉小刀,娴熟的沿着羊肩胛骨往下剔肉,并将一片片鲜嫩的羊肉盛在盘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