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师道宦海沉浮数十载,拜大贤张载为师,虽蒙祖上功勋得以补三班奉职,却经考试后历任推官、通判、提举等文官职事亦广有建树,正是个出将入相的贤才,而他曾经被蔡党打压将其划入党籍,遭罢官弃用而后东山再起,看待波谲云诡的官场政斗、人心鬼蜮的城府心术的眼光也甚是老辣,所以种师道也能看出萧唐言语赤诚,丝毫不作伪姿。
他又与种师中对视一眼,再想到自己这兄弟当年至汴京公干后再返至边庭曾向他说及对萧唐的评价,以及前些时日自己修书一封专程至萧唐手中后,而这个军中后起之秀便立刻领会到他的中肯建议,甚至举一反三,歼灭夏国东部兵马大批有生力量......是以种师道在这个时候也对萧唐起了孺子可教的心思。
而萧唐一直有心与种师道、种师中结交,也是从善如流。双方又恭言客套一番,种师道又向萧唐引荐了华州观察使兼泾原路兵马钤辖杨可世,经略府提辖官曲克等西军将官。而萧唐又听种师中言及曲端转迁为泾原路通安寨兵马监押,眼下与折彦野、折彦质等人奉令西面饮马川虾蟆寨、骆驼会一带修葺壁垒,堤防夏军犯边。
此时姚平仲也走上前来,萧唐与他叙过几句话后,便被种师道、种师中请到了连营帅帐之中。待众将入帐入定,种师道左在帅案正首,并差军吏在旁又摆了几案座位,萧唐、种师中与他并肩而坐,左右两侧也尽是西军部曲与随萧唐而来的军中将官,各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种师道也是开门见山,方坐定他便与萧唐论及宋夏边庭战争走势。凭心而论,如果论及边庭国战这等战争规模的统军资历,萧唐的确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后生小子,而种师道坐镇边庭十余载,正是地地道道的帅才名将,而且他也远比萧唐更熟悉边关宋夏堡寨、地势山形,萧唐此行前来不止是要向种师道提出自己的建议主张,同时也打算趁此机会能够受种师道的点拨教诲,力图能够让自己的军事指挥能力精益求精。
“近些年来,夏军也效法我军依托壁垒缓图的要略,利用横山险地依托堡寨关隘构筑层层防事、加强整饬,而横山各处土地肥沃、物产富足丰厚,又有横山诸部羌人熟悉地势,虽然我军一时占得上风,可是如果再挥军北进,若无破敌良策,恐怕也是事倍功半。”
一番军议过后,萧唐又听种师道说罢,心说也该到自己坦诚布公的时候,便立刻点头说道:“老种经略相公所言甚是,如今夏国左厢神勇军司、祥佑军司、嘉宁军司兵马势堕,如今只图御敌我军于边墙之外,而不肯以硬碰硬。就算我军攻克银、龙、石等几座军州,可是后方敌军仍然可以仰仗群山壁垒利用箭楼弩台据险死守,我军贸然强攻伤亡必然惨重,而西北面横山地势更为险峻陡峭,动用不得大型器械器械。
何况明堂川、无定河一带的军州城寨昔年在我大宋与夏国相互攻伐时数度易主,就算现在不惜折损大批军中儿郎攻克下那几处军州,敌军也易从斜侧山岭杀出复而夺之,是以强行攻未免打得不偿失......”
萧唐顿了一顿,旋即又道:“可若是我军一直缓缓以深沟高垒持重而进,以耗夏贼锐气,战事还不知要拖延到甚么时候,战事拖延得久,粮草输运、役夫军饷,又极为劳民伤财......如今我军既然已于葫芦河、无定河流域择地筑城,东部夏军不敢妄动,晚辈以为在东路坚壁驻守的同时,也可以统率一路兵马西出萧关,与童宣帅所部人马共取夏国雍凉之地,迂回绕过横山险地,深入敌后,剑指夏国国都兴庆府,夏贼腹背受敌、应接不暇,趋于灭亡便已为时不远。”
种师道听萧唐说罢,他花白的眉毛忽然一挑,他也知道萧唐的主张是虽然宋军在陕北一带取得了数场大胜,而使得夏军损失了大量兵力不得已龟缩死守,可是中路、东路的宋军要想翻越过横亘千余里,山势险要的横山地带长驱直入也甚为困难。虽然横山地域连接宁夏诸山,可是也依然能从河湟流域迂回进攻夏国西面领土。而童贯也是这般念头,所以才率领西路宋军取陇西攻打夏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