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虽然镇守边庭的西军诸部久与夏国鏖战,论军政严明与士卒的作战素质远胜于其他州府军司下辖的禁军,可是的确也有军中官将中饱私囊的现象。自从萧唐有权力执掌一方兵马以来,打击手段最为严厉的就是那些吃空饷、喝兵血的军中蛀虫,诸如安抚京东西路,镇抚河东选练靖难军诸部时,萧唐一直为保正军中抚恤粮饷制度而竭心尽力,可是也依然不能制止其他部曲有将官克扣军中将士的饷粮恤金,仍有无数军人前赴后继的为国捐躯,可是即便是战死沙场,他们本来应得的奖励大多仍被军中蛀虫贪墨掉,萧唐若是心安理得的将重金贺礼尽皆笑纳,只怕与那些贪滥无厌、徇私作弊的腌臜厮鸟没甚么分别。
是以通常权臣奉旨出入京师,所经之处都要挖空心思的索财要钱,萧唐却要为如何拒绝那些送上门来的重金而费一番脑筋。
但凡能报上自家名号,前来向萧唐道贺送礼的州府官员、豪绅大户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那些官宦人家、地方富贾加上派来的管事大多也都是些能说会道、为人处世八面玲珑的人物,生得那一张张能说会道的巧嘴让你有心回绝都不好意思。不得已时萧唐只得吩咐心思机敏的许贯忠、萧嘉穗去应付那些富豪官僚,只收下各地进贺送来的一些土特产,甚么金珠玉器、奇珍异宝尽数退还,至多也只收领上至三千贯的钱物,沿途赴宴应酬一番,也是因大宋如今这般官场习气下,被人腹诽萧唐愚迷死板,而不愿做人情交际。
至于有些市侩的富贾大户献来的那些容貌姣好、体态婀娜,且极擅迎奉伺候主子的使女歌舞妓......萧唐见都没见直接吩咐将她们打发了去,汴京萧府内每日要与心腹兄弟们细议涉及到扶持绿林、经略辽东等大事干系重大,萧唐又怎可能教一干不知根知底的男女随意出入?
而萧唐这一路的所作所为也都教刘法看在眼里,这个本来要到汴京受审发落的西军宿将也是感慨良多。一日在太平车子之中,刘法遂对萧唐说道:“萧节帅,刘某虽知恁是个刚直磊落的正人,只是官场中行事人情世故不可不察......虽说清者自清,可是如今这般世道萧节帅恪守己心,只怕在别人看来,却是个在官场上不近人情的异类。”
萧唐听刘法这个统军素来威严沉稳的名将竟会有此一说,想必也是因为受童贯迫害而心灰意冷,他略作思量,旋即说道:“贪污嗜利之徒,倚法侵牟,不知收敛,怨痛结于民心。军中上下滥污时耗费国家钱粮,临阵时却无半点用处不说,军州府衙压榨良民时肆无忌惮,反而将治下百姓迫得无生计寻觅,直教赤子从贼。晚辈一向都那般国家败类深恶痛绝,是以虽知如今世道如何,晚辈却也不愿与世浮沉、与奸厮朋比为奸呐......”
刘法听萧唐如此说罢,虽然一时沉吟不语,心中却也对他更是敬重。只是刘法却不知萧唐现在心中想的是:这一路途径的军州府衙之中,做人情献贺礼出手最为阔绰的,恐怕其中有不少都是贪污腐坏惯了的贪官劣绅,重金财物多是压榨民脂民膏的不义之财,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我又如何能如此与那干厮鸟做下人情?不过好汉要财,也是取之有道,至少这一路下来哪里贪官恶霸作祟的厉害,我也觑出个眉目来,官面上轻易动他们不得,可是以绿林的手段来说,届时倒也好寻觅那厮们为山寨多添几笔富贵......
你们给我的我不要,有机会我却要来抢你们的。
却不知刘经略若是知我心中恁般思量,会不会要与我立刻反目翻脸?萧唐面露笑意,微微摇了摇头。就在这时,却听太平车子要有军健前来报说:“启禀萧节帅、刘经略,汴京派来恭迎节帅的仪仗车马,就在前三里处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