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唐心中正思付时,忽又听刘法叹声说道:“吾辈军人虽当尽忠报国,忠心不负朝廷,可是几位头领坦诚布公,恁般苦衷我如何不会明白?却是刘某倨傲了,虽然你们是绿林中人,但若无各位攻打下这沙门岛牢城营,刘某必要受奸厮迫害炮制而死......现在我也不过只是一介贼囚配军,又有甚么资格指摘全大头领?”
萧唐听罢摇了摇头,又道:“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刘经略岂不闻汉时周武侯(汉朝开国大将周勃)遭人诬陷下狱时出狱也曾叹言吾尝将百万军,然安知狱吏之贵乎。囹圄之中狱吏苛刻,生杀予夺专要害人,致使刘经略恁般英雄衔怨受辱......如今恁既落了难,毕竟也无其他去处可投,在下愿请刘经略往小寨将歇,待将息好了身子,后事再做计较不迟。”
现在刘法虽然对萧唐等人绿林强人的身份已经不算十分排斥了,可是听萧唐说罢,他仍只是冷笑一声,又道:“刘某虽非累代将门,祖上却也是世代忠良,如今我既已落到恁般境地,实无法报答全大头领的大恩,只是至贵寨安身之事,再也休题。”
萧唐现在已经生出赚刘法入伙聚义的心思,情知他非但不肯死心塌地的落草为寇,更清楚他不愿到山寨安身避祸也是怕有通匪之嫌。不止是因为刘法仍然忠心于朝廷,同样也极为看重家门名誉。倘若迁到绿林山寨避祸的事情传扬开来,刘法宁可就此死了也不愿连累到他刘家的子裔,是以便又对刘法叹道:“刘经略,倘若当时你于边庭战死沙场,童贯谎报战功、构陷同僚之事死无对证,想必也不会再为难恁的家人。可是如今恁受胁迫出兵,又遭童贯嫁祸之事在西军中早就传开,令郎也已荫授任三班借职,童贯那厮要削株掘根,难道便不会攻讦令郎而斩除隐患么?”
刘法闻言脸色剧变,萧唐的话已直戳中他心中最为担心的事。刘法也很清楚自己那儿子刘正彦寡断少谋,在军中一直碌碌无为也倒罢了,可是一旦教童贯得知他也在西军中做得武官,那阉贼既先谋害自己,又如何善待视他如死仇的隐患?不得重用提拔也是轻的,只怕也要斩草除根......
萧唐也很清楚虽然在正史之中,刘正彦发动苗刘兵变牵扯到谋反,而刘法父代子受过,记录其战功和事迹的传记也在宋史中被抹除,可是现在的刘法自然也不会知道他那儿子在自己死后多年仍要狠狠的坑了一次爹,童贯先害了自己若要再铲除他亲子刘正彦这个后患,那么刘法也岂会甘心就此任由被权奸害死?
心中思量片刻,萧唐继而又对刘法说道:“刘经略一死万事皆休,而你倘若再泄露行迹,童贯那厮也定然饶你不过。依在下来看,刘经略也当留得有用之身,在下敬重恁的英明,自然也不会教刘经略背负与朝廷为敌的名声,请恁至小寨避祸之事也决计不会声张出去,而童贯那厮若仍要作歹......想必刘经略也很清楚,恁军中的同僚旧友便是有心相帮只怕也是无能为力。可是我等绿林中人,却并没那许多顾忌。”
刘法闻言又霍然抬起头来,直直凝视着萧唐,他又如何能料到这些本来该与他势如水火的绿林草寇,眼下竟然会成为自己唯一的指望?
过了片刻,刘法长叹一声,又喟然说道:“刘某本与绿林中人素不相识,不想却得全大头领如此厚爱,闻得刘某迭配至此后仗义相帮,此恩自是万分感激.....刘某抚躬自问,也实不愿性命就此休了,如今看来...也只得厚颜请全大头领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