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英之母宋贞娘到底也只是个平素身处深闺之内的妇道人家,她自也不明白萧唐明明受官家重用宠信,为何却偏要背反离京,当宋贞娘听闻叶清报说萧唐早做筹谋,如今只怕很快便要与朝廷公然决裂,她也当真如惊闻得晴天霹雳一般。
本来琼英阴差阳错的亲手除了她河东巨寇田虎他那杀父仇人报仇,也教官家嘉奖她母女二人贞孝而分别赠封为县君与贞孝宜人诰命,在本乡建造坊祠、表扬贞节,宋贞娘心想恩公萧唐又格外看重自己的闺女琼英,得他照拂也终将她孤母寡女在东京汴梁得以安生,直到琼英女大当嫁时寻觅得个适合的郎君成婚,也能教自己一世的指望得偿所愿。宋贞娘自然也绝不想萧唐这个不但是自己恩公,更是她母女生计指望的大贵人会从朝中大员颠倒着变成与整个宋廷为敌的悖逆反贼。
只是心中虽然极不情愿,可宋贞娘也仍念道天幸不止为夫君留得琼英孩儿这骨血,本来若无恩公当日出手搭救,我也随着夫君去了,仇氏宗族不得指望,只留下琼英我苦命的孩儿更不知死活存亡......如今却蒙恩公屡番照拂脱得患难,夫君死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萧相公待我母女如同再造的恩德深过沧海,只叹我一介女流也没个报答大恩的机缘,可是造反这等诛九族的勾当岂同儿戏?如今得恩公与叶管事如实相告,遮莫也是忧虑届时朝廷差人搜捕就在萧府盘住的我母女两个,只是我又如何能够知晓恩公早就有反心?我与琼英孩儿,却又当何去何从?
正当宋贞娘心绪复杂地默然思量的时候,在旁的琼英那就一对明眸却立刻凝视向萧唐,并朗声问道:“大哥哥,恁当年是奉朝廷旨意挥师到河东征讨那大恶贼田虎,才有机缘救下我与娘亲。可是如今若要啸聚兵马背反朝廷,与那恶贼田虎所做的,却不是同样的勾当?”
琼英与萧唐素来亲近,闲常时也只是在府邸内磨炼些武艺与飞石绝学的手段,要么便与唐芃秀、锦儿等日渐亲近的萧府中女眷在汴京结伴游乐,半大年纪的她也对于萧唐于官场、绿林中经历的世事也少了份感同身受的理解,如今又听得恁般教自己有些消化不了如此骇人听闻的消息,琼英遂也向萧唐问得十分直接。而萧唐眼见琼英目不转睛的凝眸注视着自己,神情间仍并无半点戒备,只甚是疑惑不解,现在也只想要自己一直以来都甚是仰慕与亲近的大哥哥亲口对她道个分明。
而萧唐微微一笑,向宋贞娘、琼英母女二人说道:“河东巨寇田虎,不过是一介山中猎户出身,却能做成贼势端的猖獗,究其根本也是因朝廷昏聩,致使天下诸地黎民百姓难以寻觅生计,是以盗匪并起、民心思乱。在朝廷食国家俸禄的文武官员未必就是良善,而不得已啸聚揭竿而起对抗朝廷的,也未必都是似田虎那般残暴的凶贼寇首。
如今已不止是世道愈发动荡,本来大宋治下各处匪寇作祟而教良民不得聊生,可是朝廷仍有奸党弄权,时局到了如今恁般境地,已不止是是似田虎等野心勃勃的绿林寇首作恶一方,而将要就面临国难临头的灾祸...如今留在京中不但只得受制于权奸,如今我与几个贼臣仇怨极深,休说也无法再于国有大用,留在朝廷久后反坐罪犯,所以如也只有背离汴京......起码与几山大寨中的兄弟留得有用之身,不受奸佞掣肘,按我想来过后不久才能与一众聚义兄弟当得大用,也绝不似田虎那般打着反抗暴政的旗号,却做祸害黎明,只图一己私欲的野心。”
琼英闻言垂首片刻,旋即又立刻抬起头来,眼神中倒也也多了分决然,说道:“我当然信大哥哥所说的,若不是大哥哥接连照顾,我们母女二人又怎得劫后余生,如今荣福安乐?大恩不言谢,此番恩德,我只深深记在心里,本来我也早许下心愿有朝一日,必要报答恁待我们母女的大恩。汴京虽是繁华,待得久了我正反觉气闷。只要大哥哥不嫌弃,恁要去哪,我自然也是跟恁去哪。”
宋贞娘听她孩儿说罢,也知琼英恁般年纪又与萧唐十分亲近,还是极容易感情用事,可是她转念想到自己不但屡屡生受萧唐大恩,在汴京萧府内盘住的这段时日里苏瑾娘、唐芃秀、高展绫、李师师等一众女眷待她也亲如一家,不见半点间隙。国家大事,宋贞娘并不了解,她虽然也相信萧唐决计不会是只图称王称霸而意图祸乱一方,对于自己那恩公背反朝廷的初衷还甚不理解,可是念及在萧府内彼此间的情分、自己对萧唐感恩戴德的心思...眼见琼英妙目转来,望向自己时眼中也满是期盼之色,心中对于汴京中安乐的生活中仍有几分不舍,宋贞娘到底还是长叹了口气,并也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