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舶之上,童威正出言埋怨着,而他兄弟童猛满脸也尽是忿然之色,然而正为自家兄弟忿言报其不平的李俊却是神色坦然,仍旧是一副沉稳做派,只是微微摇头轻笑。
做为当年揭阳三霸之中名头最响的枭雄人物,李俊自也堪称梁山泊中江州派系的首脑人物,当年宋江途径揭阳岭发配至江州牢城营前后,多蒙李俊有意出手救助,投到梁山入伙之后,李俊自然而然也成为宋江留意拉拢的得力干将。
可是在宋江当日先是听闻吴用推测出绿林数山共主“全羽”的真实身份,又有戴宗向其言明李俊又是如何向江州出身的寨中兄弟晓以利害,有意遮掩当年与萧唐之间的干系之后,宋江对于李俊这个本来极是看重的心腹,在态度上也出现了些微妙的变化......
明面上依旧是称兄道弟,可是本来身为梁山水军大头领的李俊与童威、童猛兄弟二人也已然察觉到宋江有意提拔追随李助前来投寨的荆湖、京西群盗里面闻人世崇、刘黑虎、祖虬等同样水性精熟的强寇头领,而与李俊在梁山水军之中分权,隐隐已成相互掣肘之势。也算是水泊梁山的老资历,眼见新投寨不久的厮鸟倒来与李俊兄长争权,童猛、童威二人又如何咽得下这口鸟气?
然而李俊却十分清楚当萧唐就是全羽,全羽便是萧唐恁般惊天动地的机密大白于天下之后,那宋公明身边的心腹戴宗也必会将当年他所做的勾当向宋江、吴用等人说个分明。的确李俊的举动从梁山寨内多有与萧唐、全羽这两层身份都有深雠大怨的头领考虑,也可说是要避免水泊梁山与青州两山结成彼此势不两立的局面,可是在宋江看来,李俊也未尝不是暗怀在自己与萧唐之间左右摇摆的心思。
聪明人彼此打交道,相互间自然也不必把话说透、把事做绝。李俊虽然义气深重,可绝非是那种一根肠子通到底,终日把兄弟义气挂在嘴上的浑人莽汉。他也很清楚自己投拜的那个宋江哥哥,面上与寨中任何兄弟都看似推心置腹,实则也极擅长通过排定座次、调拨职事拉拢一个派系,再打压另外一个派系。宋江开始教梁山水军内部形成彼此掣肘之势,李俊自知这也是对他隐含敲打之意,他与童家兄弟二人,似乎也与宋江最为看重而拉拢得紧的寨中心腹,渐渐得拉开了一些距离......
倘若李俊因此而惊慌失了方寸,那么他也就不是当年在江州时便能震慑得揭阳其它二霸也服服帖帖的混江龙了。更何况如今宋江由于大力主张与朝廷谈判,接受招安的举动,在山寨内与其他不少头领已开始形成了对立的局面,甚么梁山泊水军大头领,届时倘若归顺朝廷只图个官身,绿林寨中的身份又有甚么用处?
“起码宋江哥哥面上咱们兄弟几个,也并无甚亏欠处,且仍是在同寨聚义的兄弟,看在义气份上,你们兄弟两个就算心里埋怨,倒也不可声张,否则彼此面上须不好看。”
童威听李俊悠然说罢,却又长叹口气,说道:“同寨聚义的兄弟?嘿!遮莫真要按宋江哥哥主张的那般,受朝廷招安,反去屈从官府,朝中那干大头巾,又怎会与咱们讲江湖义气?”
童猛也是冷笑着说道:“可笑李立那厮,当年在揭阳岭开得人肉作坊,做开剥路人的勾当,倒也受宋江哥哥言语撩拨,动了得个官身的心思,一个心黑手狠的黑店掌柜,颠倒着盘算争个官做,却不可笑?倒是那张横也是个死硬不肯认同咱梁山接受朝廷招安的,能与咱们兄弟三个说到一块去。”
“纵使招安,朝廷也必视我等如草芥。梁山泊有今日恁般声势,最怕的就是寨内兄弟各怀心思,可倘若一并受招安,如今朝廷失信、奸臣弄权,我料想朝中奸佞也只是盘算利用我等以寇制寇,待无用处时,渐渐便要拆散我们弟兄,各调开去,届时只得任人摆弄。宋江哥哥本是个聪明人,怎的如此要紧的大事他却斟不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