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做了多少年的朝臣,陈宗善自知就算张干办、李虞候不过是权贵手下的爪牙,自己却绝对不能不去掂量是否会惹得他们身后蔡京、高俅这等朝中大员不喜。对于蔡京而言,能不能招安得水泊梁山一伙强寇归顺纳降,无关大局,可是他却与提议并力主招安的侯蒙、张叔夜等人都算有旧怨;而听高俅言语,也知他那个殿前三衙太尉极为排斥招拢宋江等绿林强寇归顺朝廷,自己面上说是朝廷使臣,说不好听的也不过只是个跑腿的,还要看朝中权贵眼色,自己到梁山上去宣读诏书,期间如何与宋江一伙强寇应对,却也是自己做不了主的。
心中念罢,陈宗善又道了声苦,并暗付道:梁山中本多是桀骜难驯的贼人,若是被冲撞得性发火起,如之奈何?遮莫却也要本官遭朝廷问责招安不力之罪?可是朝中蔡太师、高太尉却也吃罪不起,只期望此行也莫要撩拨得引犯贼人众怒而节外生枝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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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陈宗善,甚至就连张干办、李虞候竟也有些没有意料到的是,此番先行到梁山宣读官家御旨,责令梁山群寇进京面圣一事十分顺利,根本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一路上再遇见前来接迎的梁山兵马,张干办、李虞候对待那些绿林强寇仍是“村驴,贵人在此,全无忌惮!”、“杀不尽的反贼,怎敢回我话?”的乱骂,甚至登上了梁山泊金沙滩水岸见到了陪着小心的宋江身后仍旧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大呼小叫。虽然宋江身后紧随定簇拥的一众头领眼见李虞候,张干办在宋江面前指手划脚,趾高气扬,都有心要杀这厮,却只是碍著宋江也不便下手。
至于宋江本人,则依旧在张干办、李虞候两人面色连声告罪,恭身谨慎,又教寨中的头领举香花灯烛,鸣金擂鼓并山寨里鼓乐,一齐都响,再接引着陈宗善、张干办、李虞候等朝廷来使并着朝廷与济州府一众随从往梁山聚义厅赶去。本来刚坐上水泊梁山大寨主之位的宋江,此时的言行举止,倒似又回到了当年在郓城县衙觑上官面色行事的押司小吏时节......
眼见此情此景,吴用暗叹一声,心说道:本来按我的意思,这番必然招安不成,纵使招安,我等绿林草寇出身,又如何能教朝廷觑在眼里?暗使些手脚,搅黄了这次朝廷招安,也应等朝廷引将大军来到好生厮杀几阵,直杀得那厮们丢盔卸甲,自也教朝中知道我梁山泊的厉害,那个时候再受招安,也才显得有些气度......
可是吴用当然更明白如今水泊梁山却被同处于京东路地界的青州两山大寨遏制住了发展空间,对方吞并得萧家集、曾头市、半个祝家庄以及诸如博州、高唐州、大名府等数目远比梁山所一时攻取下更多的要紧州府,不但钱粮远比两山广有,慕名肯去投青州两山大寨的绿林草莽自也远多过肯至梁山入伙的。
而且如今的形势来看,朝廷急于扫荡山东群寇,梁山的兵马虽有用处,却并不是朝廷所认为必不可缺的须招拢目标,倘若这一次招安事宜谈崩,恐怕就意味着梁山强寇也再无被朝廷宽胥的机会。也就只能寻求,甚至归附于萧唐所统领的青州两山共同抵抗朝廷前来征讨的大军,然而这也绝不是宋江坚持力主的出路,吴用而很清楚自己原来的目标是打算的是做大声势与朝廷坐地起价的谈判,却绝非是想错失掉这失不再来的良机。
所以就算不似宋江那般急于接受朝廷的招安,吴用也能是长叹一声,心中暗付道:时局发展已不似我先前所料的那般,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原就是交易两方之间的俗谈,我水泊梁山与朝廷双方翰旋不也是恁般?只是我等如今少了与朝廷讨价还价的底气,宋公明哥哥,如今看来,朝廷这条路虽然仍是能走,也终是遂了你的心愿,可只怕却要比我所预想的要难走的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