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船厂三面旱路团团一遭,都是排栅,里面纷纷攘攘,期中还有数百来名军汉,要挎钢刀,手拿棍棒皮鞭,时不时喝骂殴打着民夫,前后搭盖的有二三百间茅草厂屋,许多是被强拘而来船匠伙夫不记其数,至于周围率部戎卫的原梁山强寇头领,如今大多却是面色木然,脸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而船厂中本来的一处监工房舍所在,宋江听吴用出言示警神色立变,急忙问道:“军师是说,趁着我等于此监工造船的时日,萧唐也必会派人前来奇袭此处船厂?”
吴用遂说道:“倘若仍是我等占据梁山泊,而要对抗前来征剿的官军,趁着对头船舶不足时,要我用计,自会先教些弟兄来这造船厂里暗做手脚,内外夹攻,先薅恼一遭,后却和官军慢慢地放对。
萧唐能谋善战,麾下又多有智谋之士,如今高俅稳坐济州,倒先遣我等要打头阵,萧唐那边探得风声,如何不知此时正是各个击破的大好良机?是以可先用计提备,争取先胜一阵,否则的话......”
吴用正说着,却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宋江见状眉头微蹙,问道:“军师何故叹气?”
吴用低首沉吟片刻,脸上却少了几分往日故作深沉的淡然之色:“公明哥哥以为,若无官军襄助,只是我等兵马与萧唐麾下豪强厮杀,又能有几分胜算?”
宋江见说面色一滞,虽沉默了片刻,可是仍决绝的说道:“我如何不知萧唐统管得几山群寇势大兵众?但就算战事凶险,有军师与刘敏兄弟等人用计,以及麾下一众头领效命时,未尝不能争得几场胜仗。我等众人,蒙圣上宽恤收录,大敷旷荡之恩,得蒙赦免本罪,与国家出力,建功立业,以为忠臣,正是其理。事到如今,又怎能知难而退?
便是高太尉对我等兄弟颇有成见,可镇抚京东路群寇事大,他又如何能一直作壁上观?萧唐便是兵强马壮,麾下又有许多我昔日旧识襄助......如今却是已势不两立,就算不能争得全功,徐图功绩,但求无疏失纰漏,如此好歹对朝廷也有个交代。”
听宋江仍是坚持,吴用也在按捺不住一直压藏在自己心头的话语,当即又道:“我时常寻思,只是兄长以忠义为主,教小弟不敢多言。可是如今兄长也觑得分明:高俅那厮自在城中帅府内,定夺征进人马,按那所谓的旧例,无银两使用者,都克头哨出阵交锋,有银两者,留在中军,虚功滥报,似此奸弊,非止一端。而兄长有意呈奉重金示好高俅,那厮一一笑纳,反仍旧教我等兄弟打头阵直面萧唐兵锋,差来的几百军汉只怕也尽是做耳目的,不就是摆明要构害我等军马?
方今我朝天子......确非至圣至明之人,又有蔡京、童贯、高俅、杨戬等奸臣专权,主上听信。设使日后纵有成功,必无升赏。我等举寨接受招安、归顺朝廷,本兄长为尊,只得先锋虚职,如今却又教高俅恁般轻慢,就算小弟仍会出谋划策全力协助兄长......实则以我愚意,要遭奸邪迫害而走投无路时不若弃宋落草,另起炉灶,也是安身保命之法,只是负了兄长忠义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