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法一出现在聚义厅中,大多头领也都起身拱手施礼。饶是江湖绿林出身的草莽,自也都是对刘法这个久经沙场立下赫赫战功,并杀得外邦敌酋震恐的宿将甚是敬佩,毕竟在场任何一人,论身经百战的阅历与战果没有谁能够与这天生神将相提并论。
是以刘法这一出场便否定了自己的提议,石秀半点也不着恼,而是向刘法唱喏施礼道:“在下愚钝,又如何及得上刘经略熟识兵事而深谋远虑?愚见济不得事,也好歹抛砖引玉,刘经略但有见教处,我等自当洗耳恭听。”
坐在轮车上的刘法微微欠身,也向石秀拱手回礼,旋即他把眼朝萧唐那边觑将过去,两人相互颔首示意。当年彼此于边庭携手征战,又得萧唐仗义出手救助于性命垂危之际,这些年虽栖身隐居于绿林寨中,因为同归却也殊途,彼此间到底还是隔着一层隔阂,然而终于到了外寇之际的国难危急时刻,两人间的那层本来也不算如何深厚的隔阂也终于被打破,而又到了彼此以性命相托精诚合作的时候。
刘法长叹口气,随即说道:“失所往来者,致使进退无路,应者断之,故孤军而作战者,可败也...女真不识兵法,岂有孤军深入别人境内而能顺利撤退的道理?......”
深谙兵法的刘法也很清楚兵法之中有许多兵家大忌,对于带兵的将官而言都是许多恪守的军事原则,可在彼此都深谙那些兵法准则的情况之下,违背打破那些原则却也会取得出乎意料的成果,久在西陲边庭与夏人征战杀伐的刘法也很清楚北地善战用兵未必按兵法常理,往往却也能斩获奇效。而金军悍然挥军南下,几乎是以直线的侵略路线连克军州,也不顾忌深入敌国疆域,只顾兵行神速剑指大宋国都东京汴梁,从对方恁般不合常例的入侵方向看来,刘法几乎也能推敲出对金国的战略意图:
也正如方才萧唐所言,金国就是吃准了一旦大军兵临城下,不止宋军孬弱,宋廷也必然震恐惊惧到满足那厮们开出的所有条件。
外寇猖獗,当真是欺我大宋无人了么......刘法心中激愤,旋即又道:“本来这位义士所言也在其理,伏击奇袭河北路治下金人所占军州,兵发黄河隘口,以据外敌。然而燕云之地以南,河北两路地界多是平原,几乎无险可守,北地诸族多善以弓马之利于平坦地形来去自如,利则进,不利则退,若不能一战杀得金人南侵的兵马伤损大半,早晚势必仍要挥兵南下...以萧任侠与众位义士现在的立场而言,守住河北两路与黄河隘口以据金军,又能磨耗多久?”
萧唐听刘法如此说,也知道他是完全设身处地的为与自己共聚大义的一众弟兄设身处地的思量了。且不说自己尽遣二龙山、梁山泊寨中诸路兵马代宋军去镇守黄河隘口适不适当,河北两路地界也势必将陷入战火连绵的拉锯战,何况现在自己一干兄弟虽然都是以抗金的义军兵马自居,可是在宋廷看来仍是一群啸聚造反的反贼匪类,这边反要我等代替大宋官军做为屏障死抗金军主力于前线,倘若金军南侵的燃眉之急稍解,宋廷又会不会反在自己背后狠狠捅上一刀?以正史中靖康之变时宋廷主和派占得上风而定下的那些混账决策看来,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既如此战争层面上来说,也并无法教金军遭受伤筋动骨的打击,而从战略层面上而言,却是将己方诸部义军暴露在了金国与宋国的夹缝之间。
“前辈的意思是...如今金军兵行神速,只顾尽快杀至汴京去......而我等暂做观望,且任由着金军渡过黄河隘口?”
萧唐一语道出,聚义厅中似刘唐、穆弘等绿林中多凭一股血勇厮杀,可是于兵甲要略至多也只晓得个一知半解的草莽好汉登时面露不豫之色。既然咱们决议豁出性命于犯我家园的外寇干到底,却哪里任由着那厮们杀进门来祸害江山社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