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听得与自己交情亦师亦友、亦君亦侄的萧赟略带责备的焦急问罢,燕青微叹了口气,随即回道:“自蒙陛下收录,聚义建功多感厚恩,虽然微臣效死干功、补报难尽,但如今已是海内升平、国泰民安,效命于陛下的文武臣子已不缺微臣一个...人生在世须了身达命,殿下却不早先便知微臣心思?本来是想与陛下话别过后,再去魏县看觑殿下,倒不曾想惊扰得殿下前来探问......”
比起以往历朝各代的帝王、世子习惯于对叔父辈尊礼大臣称呼为尚父、仲父,燕青面相却仍显得十分年轻。萧赟惯以世叔相称,自也是满含着对燕青的崇敬与信赖,是以虽然先前曾听这位与自己向来亦师亦友的长辈暗示他早晚有一日也将辞官而去,情知这一天终于到来了,萧赟仍感到自己心中空落落的不是滋味。
迟疑片刻之后,萧赟便又不舍的说道:“...世叔当真心意已决?就不能不走?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本来身为国君这切记不可任人唯亲,但是...可是猛虎在山,百兽莫敢侵;忠臣处国,天下无异心...世叔与父皇义结金兰,彼此以生死相托,我能全心信赖世叔,也知道世叔定然不会误我害我!如今父皇虽春秋鼎盛,也有意教我协力治理朝政...而倘若终有一日,须由我来治理社稷之时...世叔却不在身边襄助,谁又能教诲我辨清朝中忠奸,谏诤教诲我治理好天下江山?”
燕青见说洒脱一笑,随即言道:“微臣所擅长的,无外乎察言观色、身手拳脚以及些风花雪月的路数,全蒙陛下抬举厚封,有幸能与殿下时常相伴,实则也绝非是能治国安邦的宰辅高贤。如今贯忠兄弟虽隐居山野,也依然能为国家谏策出力,嘉穗兄长高贤大才,如今为国相知人善用,整顿朝纲,深谙事不当民务者,皆禁而不行的道理,这才是能助殿下治国平天下的贤相,微臣又如何能够比得?
而殿下励精图治,向来勤学好问如今也能施政于民,陛下也甚感欣慰。为国为民,道之大者。如今殿下深知体谅民生疾苦,论经纶济世之才、治国安邦之道实则已远胜微臣...早晚殿下为人君时也许独当一面,但知任贤使能、听言纳谏,知人善任、恭俭爱民,也无须微臣时常在身边相伴。何况虽微臣命薄身微,本来不堪国家重用,如今却也成就得功业,素来也打算周游天下做一闲人...但是也愿时常归来看觑陛下龙体圣安,殿下亦能继续精益求精...国家倘若仍有用我处,而仍蒙陛下与殿下不弃时,微臣也仍旧会回来竭力效死.....”
萧赟也很清楚与自己这个最是亲近的世叔为人秉性,大概也能够体谅燕青于功成名就,又是在举国治政清明之时打算浪迹闲乐,而不愿再受官身羁绊的意愿......
看来也终究是苦留不成,萧赟也不由长叹了一声,又把眼觑向燕青,而感怀的说道:“这些年来世叔的谆谆教诲,我自铭记于心...然而世叔虽去意已决......父皇耳提面命,点拨我须知天意不可逆、民意不可违,切不可忽视民间疾苦。而无论是我如今协力施政治国,还是终有一日......
遮莫身居庙堂之高,终究是难以兼听天下民情,世叔既已打算辞去官诰四处游历...我仍是恳请世叔于四海周游期间,但觑见民间或因朝廷施政不当而教百姓受苦时,能够返至京师来一如既往的教诲点拨我,就算世叔已交纳了官诰,可此生此世,恁也一直是为我传道解惑的太子少师,也一直是我最为信赖的世叔......”
燕青闻言微微动用,随即他会心一笑,脸上也渐渐流露出感慨欣慰之色,而又向萧赟翩翩施礼道:“殿下果然没辜负了陛下的一片苦心,而微臣...自当谨遵殿下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