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瘦弱,没太有蒙古人那种草原汉子的豪爽粗犷,五官甚至有些精致,不过眼睛有些小,倒是有几分蒙古血裔的特征。
见沈秋在打量他,那少年也借着火光,打量着沈秋一行,眼中似是颇多好奇。
最后又把目光放在飞鹰身上,见自己的护卫身上扎满了针,那少年便有了股愤怒的火气。
他说:
“你们武艺高强,飞鹰不是对手,败于强者,对于草原汉子来说,也不算耻辱。但你们既然赢了,又为何还要羞辱他这样的好汉子?
你们要我过来,我来了,立刻把飞鹰放了!”
“这不急。”
沈秋坐在篝火另一侧,他对眼前少年说:
“我们想弄清楚今晚你们蒙古人的反常举动,却没想请来了金帐大汗,看来这事是你授意的,甚至是你亲自指挥的。
为什么?
和北朝联姻不好吗?”
“有什么好的?”
少年大汗撇了撇嘴,拿起手边的酒囊,喝了一口,畅快的舒了口气,抹了抹嘴,这才说到:
“我身为拥有整个草原的大汗,还稀罕她一个女子?
那高兴,让我娶了耶律婉,嘴上说得好听,什么借北朝之力,统合整个草原,但他想的是什么,难道我还猜不到?
我麾下英雄的血,就算要洒,也该洒在草原上,而不是去关中,为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和天策军拼命。
再说了,父汗死时,要我立下誓言。
不借外力,以我之手,让我延吉部族的荣光,重新传扬在草原漠北的天空下。你这南朝人,很厉害,我听麾下儿郎说了,你们杀北朝人如屠狗杀鸡一般。
想来,你们也是真正好汉。
你告诉我,那么多草原女子任我挑选,我为何还要娶一个麻烦?”
沈秋笑了一声。
这蒙古小可汗,还真有意思,年纪小小,却看得透彻。
“金帐大汗的汉话说的真好。”
沈秋说:
“既然说的这么好,肯定是学过我汉家道理的,便应该知道,有个词叫‘交浅言深’,你我初次见面,便对我们说这些,大汗必是有所期待。
你今晚纡尊降贵,来见我们,肯定不只是为了一名金帐武士。
咱们这些江湖人,都是粗人,这些弯弯绕,大汗也不用藏着掖着了,草原汉子不都直爽嘛,大汗直说吧。”
“你们先放了飞鹰。”
小大汗扬了扬马鞭,他说:
“飞鹰是我最忠诚的护卫,也是父汗死后,第一个向我效忠的金帐武士。
他是我手中最厉害的弓箭,最锋利的马刀。
我今晚过来,有大半缘故,都是为了救回他。
你等若是之前杀了他,今晚跟我来的这些武士,包括我自己,就算是拼死,也要把你们留在这里!”
沈秋的目光,越过眼前放狠话的小可汗。
他看向林中深处,在小可汗放下狠话的同时,那里也有股晦涩的气息将自己暴露出来,草原上也有高手,只是往往相当神秘。
看来这小可汗,也不是没脑子,随便把自己投入险境中。
他是有备而来的。
“放了他。”
沈秋说了句,张岚伸出手,带起森森残影,一息之间,便将飞鹰身上的针都取了下来。
那蒙古汉子一得自由,便跪倒在小可汗身前,语气死寂的,用蒙古话说了一大串,而小可汗也是语气冷冽,回了几句。
似是在训斥,又好似在宽慰。
最后他亲自伸手,将飞鹰搀扶起来,又轻声说了几句。
那在山鬼剑下,都面不改色的蒙古汉子,眼中已是热泪盈眶,他伸出拳头,在胸口狠狠捶了几下,又拔出小刀,在脸上划了一道。
鲜血淋漓。
“去吧,在外面等我。”
小可汗看也不看飞鹰脸上的血,他说:
“我要和这三位南朝好汉,再说会话,明日一早,我们便转回王帐去。”
飞鹰回头看了沈秋三人,他眼中尽是一抹挑战的光,但还是乖乖的跟着几名武士离开了篝火边。
待他们离开后,小可汗哈哈一笑,对沈秋说:
“飞鹰告诉我,他要去阴山下,祭拜长生天,再多学草原绝技,以后还要来挑战你们这些英雄好汉。”
“他御射之术是真的不错,已有几分大师之相。”
沈秋看着篝火,随口说:
“其他嘛,就马马虎虎,要来挑战,我们等着就是。大汗现在可以说了吧?”
“耶律婉,我不杀了。”
小可汗语气温和的说:
“她今晚既然活下来,那就是长生天的旨意,就让她活着吧。
但你们要带她回去南国,不能让她回北朝去,而且今晚袭杀之事,你们要承认下来!是你们南朝江湖人,杀光了北朝使者,坏了两方联姻。”
“小可汗,你就不怕我们把今晚的事捅出去?”
张岚摇着折扇,说:
“你就这么信我们?”
“我不信你们,好猎人怎么会相信狡猾的豺狼?”
小可汗坦然的回答说:
“但若是事情捅出去了,我畏惧高兴报复,就只能带着三千金帐武士,十一个部落,九万控弦,往陕北去一趟了。
北朝与我金帐联姻,为的就是这个。
只要我去攻击天策军,高兴就不会恼我。我们双方可以很愉快的忘记这件事。代价就是,你们南朝人的血,要洒满关中。”
他站起身来,随手挥着马鞭,看着头顶群星,他说:
“北朝是恶狼,南朝是病虎。
现在虎狼相争,对于我蒙古而言,最好的结果就是维持现状,在饿狼被饿死,或者病虎被咬断脖子之前,老老实实的待在草原上。
病虎可能不是饿狼的对手,但要杀个弱小的狐狸,还是绰绰有余的。
父汗死后,草原一片混乱,我还想着,把那些反叛的部落一个一个收入囊中,每一分力量,每一个武士,每一把刀都要妥善使用。
哪里有功夫,去帮它北朝取天下?”
他回头看着沈秋,沉声说:
“诸位英雄让我直言,我就实话实说。
蒙古不想介入你们南北之争,最少现在不想!耶律婉是个麻烦精,我一点都不想要,你们带走就是。”
沈秋点了点头。
在起身之时,他看着那小可汗,突然问道:
“北朝眼看就要鲸吞天下了,优势很大,你为何对它如此没有信心?”
小可汗撇了撇嘴。
他指着心口说:
“这里,信的是长生天,那边,信的可不是。这不是我对北朝有没有信心的问题。
一旦耶律婉成了金帐王后,通巫教顺势渗透过来,我草原好汉的脊梁,就要被打断了。天上飞的雄鹰,若是丢了翅膀,还能飞吗?”
说到这里,小可汗眨了眨眼睛,他指着天空,对沈秋说:
“你那只鹰,很好,我很喜欢,只有那样凶狠灵异的鹰,才配得上金帐大汗的荣光,待它有了后代,能送我一只吗?”
沈秋耸了耸肩,这孩子,还真是张口就来,前世莫不是个白嫖怪?
他对小可汗说:
“它还年幼,你想要雏鹰,最少的等...三年!”
小可汗眯了眯眼睛,他对沈秋伸出手,说:
“三年,就三年吧。三年之后,我在河曲,等着你的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