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毕竟是顾氏的家主,当看见站立在顾蓁身旁的几个顾氏族人的时候,心中的疑惑便有了答案。不得不说,阿兄的这位长女,又一次让他惊讶了。
“阿蕴!”见到顾蕴脖颈处不知何时被划破的伤痕,顾蓁原本的镇定自如立即有了破裂。
“阿姐,我没事。”看出顾蓁的焦急,顾蓁反倒比从门中出来的时候更加镇定,安慰顾蓁的话语也透着并非假装的从容。
顾蓁隐在棉麻素裳中的双手紧紧攥住,须臾便隐去了面上担忧,恢复了让人捉摸不定的平和。
“二叔,祖母亡故不到一月,七七四十九日的守灵还未结束。”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让站在她身边的几位叔伯怒意徒增,身后握有刀枪的府兵也出现阵阵骚动。
士族极重礼,可是这天下人最看重的却是孝。若说挑拨驻军叛变、将整个城池陷入危险之中是出于私利背叛整个家族,乃不仁不义;
将全族甚至全城百姓的性命置若罔闻,挟持至亲作为人质,是狠毒绝情、丧心病狂;
那么当这一切都发生在母亲丧葬期间,尸骨未寒之际,亡灵未散之前,则是足以让天下人唾弃的罔顾人伦、不配为人!
“阿蓁果然聪慧,最知道什么样的时刻最适合说什么样的话。”顾蓁的讽刺和挑拨,并未引起顾际棠的愤怒,起码从表面看上去,他仍旧是一派云淡风轻。
顾蓁觉得,她从前一直小看了这位二叔。从小到大“二叔不如父亲”的观念便在她心中根深蒂固,以至于他没有发现父亲的这位胞弟身上所具有的某些品质,让他比心怀仁厚的父亲更适合在争权夺利的乱世当中生存下去。
比如眼前的这份狠绝,以及不论受到多少人的指摘都能够坦然自若的心态。
“你可是顾氏的家主,这城中七成百姓皆是顾氏族众!”离顾蓁最近的一位叔伯看着顾际棠的模样,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指着对方骂道:“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罔顾天良的做派,你罔为我顾氏子弟!”
“顾氏没有你这样的叛徒!畜生!”向来被这些诗书礼仪传家的叔伯视为污秽不堪不能上口的词汇,在大怒之下也控制不住地骂了出来。
“顾氏满门清誉,皆被你一人所毁!”
“……”
有一人开了头,站在顾蓁身边的四五个叔伯,便不再控制早已能冲冠的怒气。
“骂够了吗?”顾际棠沉声道。饶是他再坦然自若,也再忍受不住不间断的辱骂。
“没有!”声音从顾蓁身后的软轿传来,沙哑苍老却中气十足。
顾际棠一愣,随即看着顾霖住着拐杖,被人从软轿中扶出来。
“原来是叔公,”顾际棠道:“怪不得阿蓁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借调出这些人马。”
“孽障!”顾霖手中的紫檀木拐杖重击地面,怒视着对面的顾际棠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叔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