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颜也是知道这一点的,闻言身子抖了一下,抽泣声停止了。他静静的想了一会儿,垂着头说出了今日的第一句话:“回皇上的话,臣罪该万死,悔不当初,也辜负了皇上的信重,死有余辜。臣没有其余的话,只求当罪。”
张居正心说有门,这张学颜的认罪态度很好。他并没有辩解什么,只一个死有余辜就能把君心挽回小半。等了一会儿,见张学颜不再言语,张居正问出第三句话道:“‘皇上说,有人在朕身边说他工于心计,这人还真是有些花样。你就去问他取死之道——让他如实说来。’嗯,这是皇上的原话,你一定如实说,不可自误。”
张学颜听了这句,猛地抬起头来,满脸先是涨的的通红,随即又变得血色全无,煞白煞白。张居正饶是养气功夫了得,见了他的样子也被吓了一跳,心中暗思道:“这句话必然是戳中软肋了。不知他隐瞒皇上干了什么?”
张学颜哆嗦着嘴唇,身子也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他已经完全明白为什么是总理大臣张居正来奉旨问话,而不是他身边的中官——皇帝这是对他‘工于心计’无情的嘲弄,既要杀他的人,还要诛他的心!
但当此问的此时此刻,他却不敢不答,因为张学颜并不是孤身一人存活于世上的——对子孙、家族的责任感,令他直接缴械投降。
张居正听他垂头道:“臣不敢不敢欺君。是臣卷入空饷案后,图谋自救,就派人杀了刘台,又犯下揭帖案。打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主意。皇上说臣工于心计,臣无甚辩解处。”
张居正听了,身子一晃。身边的中官李祐一直在看着他的脸色,见他站不稳,连忙伸手把他扶住。
张居正一惊之后随即将张学颜的如意算盘通盘想透。他缓步走到张学颜适才所坐的石头凳子上慢慢坐下,脸现苦笑道:“你做出‘揭帖案’,是想挑动政争,让皇上和老夫不得不保你?”
张学颜低头称是,随即道:“我还把相关人等都灭口藏在府中地窖,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谋划,却被皇上慧眼识破。臣的取死之道在这里,臣叩谢天恩,皇上没有诛臣的三族。”
张居正在石凳上坐了半晌,起身对李祐道:“李公公还有什么要问的?”李祐摇摇头,并建议张居正结束这难堪的问话。
他开始的时候本来听得一头雾水,反倒没有张居正心里受到的冲击大。此时恍然大悟的同时心中道:“真是人要找死,没人拦得住。张学颜啊张学颜,绞刑对你,还真是开恩!”
张居正闭目养神一会儿,站起身来道:“汝儿女,吾将善待之。你还有什么话没有?”嘴上问着这话,心中却暗道:“结党有什么用处?正如皇上所说,全是些猪队友。”
张学颜见张居正不再与自己沟通,心知自己把他得罪的太狠了。忙对着张居正磕头道:“这事儿是下愚做的太差,正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打自家脚背。还请大哥能原谅一二。”
张居正听了,冷笑一声道:“在皇上眼皮底下玩这种花样,你还真”
真了半天,他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是哈哈干笑了几声,扭头对李祐道:“李公公,咱们回去如实回奏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