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想(2 / 2)

钱夫人穿着老蓝色绣松竹梅的锦袄,看上去像一块行走的蓝色印花布,曹夫人是老姜色绣山石的锦袄,有些发福的她看上去像一块行走的石头。

她们都没有戴面纱,承平伯夫人也欣然的和她们会面,打量着老蓝和老姜色,满意于这才是未亡人的着装,心底,多少以为是自己的话打动这二位真风流,让她们肯有所收敛。

救人一命,胜似七级浮屠,救人拔出歧途,也算修个浮屠吧,每个人都有虚荣心,只是大或小,及自我的调整力度不同,承平伯夫人此时被满足的就是虚荣心,既然她说话算话,她就愿意多说几句。

每个人都需要朋友,只是多或少,及自我的调整后需要度不同,承平伯夫人有秦氏有家人作伴,可她也需要打开家门透口新鲜的空气,听句新鲜的消息。

只要面前这些类似再嫁或以前真风流的女人们愿意听她的正经话,伯夫人很愿意交个朋友。

乔夫人的冷淡让她不容易萌发的交友之心,后退又后退,未亡人的交际面不广,让伯夫人潜意识里以为所有的官眷们都瞧不起她,当时商行又拒绝她,现在情况虽有好转,但有新的朋友出来,承平伯夫人依然不会拒绝。

再说,她认为自己在做好事,挽回失足的妇人。

承平伯府的灯笼高打,一行女人们结伴的逛着,为彼此相中的货物拿着主意。

她们中有近来谈论度最高的承平伯夫人,不管乔夫人等官眷如何看待和眼红林家的商会,王城的人认为年幼守节令人敬仰;她们中有过往谈论度最高的殿下枕边人,或飞扬跋扈或隐忍低调,让王城的人褒贬不一。

这也还罢了。

没有丈夫的人,当然是同没有丈夫的人一处走动,可是钱夫人和曹夫人的加入,让周围的眼光带上异样。

这两个名声狼藉的女人,承平伯夫人怎么会接受?

乔夫人带着自己还没有出嫁的女儿,和几位夫人们也在逛着,忽然夫人们避之不及,乔夫人还没有看到,被一把拉开,家人保护着她们在人堆里有个地方,并且不被挤到,并且挡在她们前面不随便被人看到面纱,就见到两排红灯笼过来,上面写着“林”字,后面是丫头婆子簇拥着的女人。

乔夫人的左耳后面,冯夫人哼道:“这倒是怪事,承平伯府怎么肯接纳两个贱人。”

行走的灯笼和路边的灯笼光辉掩映,让乔夫人有些眼花,她问道:“谁?”

“钱家和曹家的那两个。”

乔夫人倒抽一口凉气,搂住女儿:“别看她们,看一眼就要生病。”指指商铺里的东西:“看那个吧,比看坏人强。”

女儿高高兴兴的看去了:“母亲,你让我看,就得给我买。”

乔夫人安置好她,悄松一口气,向冯夫人又问:“你刚才提到承平伯府,难道她们也在一起?”

说到这里,那行人走的近了,光辉错开后,乔夫人的眼神恢复,清清楚楚的见到最中间走的黑披风黑面纱,风帽低垂压住眼睛,从身量上和位置上,乔夫人知道这是承平伯夫人。

再看两边,南宫夫人、蒋夫人等等全是认得的,钱夫人和曹夫人的面容更是猝不及防撞入眼中。

刚刚明明听到有这二位,还为她们哄着小女儿转身,现在猛的见到,乔夫人还是觉得身上发寒,牙齿打战。

不是乔老爷曾上过钱夫人和曹夫人的当,是乔夫人生的乔三爷当过一阵子入幕之宾。

再来,就是乔夫人虽拒绝和伯夫人再往来,可就在乔老爷点醒她以前,乔夫人不认为承平伯夫人失去清白,最多就是认为她应该守寡,不应该在自己开商会。

可是现在呢,乔夫人浑身血往脑袋上涌,她的嘴唇麻木,她的笑容冰冷,说出话来像刀子一样:“这个人,以前倒还是清白的。”

直到今天亲眼见到承平伯夫人身边走着钱夫人和曹夫人,乔夫人总算肯承认伯夫人以前是清白,那么她为什么拒绝和清白的人往来,想当然,这是乔夫人做人的自由。

那么想当然,承平伯夫人和谁交往,也是伯夫人的自由。

年青眼神好,承平伯夫人经过这里,眼角余光看得到乔夫人不齿的眼神,厚厚的面纱里,承平伯夫人更加的不屑。

乔家近来天天在吵,据林忠说,每到秋收过后,收息入府,爷们姑娘们就为分的不均而吵闹,有时候爷们也动刀子,姑娘们撒泼打滚,姨娘们跟着嚷嚷上吊。

这又算什么样的好人家呢?

乔老爷当然没错,承平伯夫人后来知道任敬被学里革职,是乔老爷联络老夫子们上书,晋王梁仁的功劳就悄无声息的抹杀,梁仁不介意,承平伯夫人也不想深追究,这感激扣到乔远山老爷的脑袋上。

伯夫人只瞧不起乔夫人,管家,难道不是你主母的份内事儿?

她带着不齿,她含着不屑,在经过的人流里错身而去,像一拨儿的世家抛弃一个世家,又像一个世家遗弃一拨儿的世家,谁又怕谁。

当乔夫人独自的不齿,也只能对她曾经感怀于心又痛恨她没有理由嫌弃自己的伯夫人看得到,冯夫人等官眷们的嘲讽,钱夫人等看得也真。

曹夫人怒从心头起,这些只知道自己有丈夫,就肆意对别人指手画脚的女人们,她们凭什么看不起自己,她们再看不起自己,也不是伯爵夫人,今晚也没有走在伯爵夫人的身边。

钱夫人也不可能独自欣喜,喜悦别人都瞧不起自己,她冷着脸走过这段嘲讽,内心也是愤怒而又沮丧。

承平伯夫人隐隐的和她们起了共鸣,她也曾被别人诬蔑过,喏喏,就是身侧走着的枕边人们,还有任敬.....还包括一声不响绝交的乔夫人。

她知道这滋味儿不好受,她更要逆流而上,清清白白的做人,让这些非议她的人瞧瞧,是她们错了。

怜惜的看向钱夫人和曹夫人,如果她们从此改正,也可以算成非议的人错了。

承平伯夫人是这样想,因为身为这个朝代的人,她知道也亲眼见到,流言杀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