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问崔四三,流民在外居无定所,又没有粮食,他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崔四三回答,流民并不是一直当流民,实在坚持不住了,就会接受官府招纳,再回乡种地。种两年地,被压迫的活不下去了,又当流民。
今年是流民,明天或许是农民。今年是农民,明年或许是流民。就这么交替循环,不断转换。
崔四三的话,终于解开了李洛长久以来的疑问。原来元朝流民是通过这种方式持续下去的。也难怪,如果一直当流民,要么为了活命造反抢劫,要么流浪饿死,怎么可能一直存在?
元廷之所以始终无法解决流民难题,主要是从来没有当回事。
因为,蒙古贵族觉得流民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压根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根子还是出在民族文化上。
蒙古上层终元一代,都没有被汉化。他们认为,最好的生活方式,就是像蒙古人那样四处游牧,逐水草而居。到处游牧,是游牧民族千百年的生存常态。
所以,流民活不下去四处流浪,就像牧民流动迁徙一样,再正常不过了,那不是应该的吗?
这才是流民顽疾始终解决不了的真正原因。
这也可以解释为何很多汉官上奏呼吁解决流民问题,而元廷高层始终态度消极。
甚至出现过,在灾荒之年,元廷不但不赈灾,还鼓动百姓当流民去逃荒的奇葩现象。
十月十八,是个好日子。
李洛一行人,终于来到宁海州衙所在地:荣城。
荣城地处齐鲁最东端,濒临大海,与高丽隔海相望。荣城是一个县城,又是州衙所在,所以也是州城。
由于靠海,为了防备海盗侵袭,荣城的城墙比较高大坚固。
城门口的兵看见李洛等人,显得很恭敬,压根不敢提收取进城税。
既然是州城,面积也不小,方圆能有四里。进城之后,一眼看去还算热闹。
李洛打马沿着城中主道,行了两里,就看到一座高大威武的衙门。大门匾额上四个大字:宁海州衙。
距离此处不远,还有一座规模小了一号的衙门,乃是荣城县衙。
这荣城县官也真是倒霉,竟然和州官同处一城,那还不是小媳妇儿一样?
州衙前的衙兵,看到李洛等人出现,仅仅愣了一下,就赶紧小跑过来,用生硬的蒙语问道:“敢问,官人是不是,新来的达鲁花赤大人?”
他这蒙语说的非常别扭,但李洛还是勉强听明白了。
“正是本官!”李洛冷冷说道。“叫知州出衙见我。”他用的是汉语。
“喳!”那衙兵学着蒙古大兵捶胸行礼应命,快速进衙回禀。
李洛才是这一州主官,非得摆足了架子,让知州出来迎接不可。
很快,州衙中门大开,一个紫袍官人带着一群官吏迎接出来。那紫袍官人虽然戴着乌纱帽,气度儒雅,但又留着辫子,一看就是故意胡化的汉官。
“你勤恳可靠的助手黄不花,见过宁海州镇守官人!”自称黄不花的知州用蒙古语说道,他的蒙古语还凑合,应该是天天学。
李洛听到知州的蒙古名字,差点就喷了。不花,是牛的意思,也是蒙古人最常用的名字之一。黄不花,那就是黄牛了。
汉人官僚,喜欢在汉姓后面,加上蒙古名字。如刘哈剌、王察罕等等。
不对…李洛很快意识到黄知州的狡猾,他蒙古名叫黄牛,黄牛代表勤奋老实,他这是自我标榜啊。
“我,来自高丽仁州的李哈剌不花,太子简任的本州达鲁花赤!”李洛也用“国语”报出根脚。
李洛说完,也觉得怪异。宁海百姓真是有福啊,达鲁花赤的蒙古名是黑牛,知州的蒙古名是黄牛,简直了。
又是一个不花?黄知州也有点凌乱。还有,他本来还以为新任达鲁花赤不是蒙古人就是色目人,却万万想不到是个高丽人。
黄不花顿时有点替天下汉官不平。如今高丽人都能在中原做达鲁花赤,偏偏汉人做不得,真是好没道理!
不过,这李哈剌不花,可是太子简任的达鲁花赤啊,万万不能得罪。
“镇守官人,这就请进入充满敬意的牙帐吧,我们早在等待您的到来了。”黄知州拱手说道。
蒙古语习惯把衙门成为“牙帐”。
好几天前,大都就来了调令,调任原来的达鲁花赤哈日图去户部任郎中。既然哈日图调走,那么按照规矩,很快就有新的达鲁花赤接任。黄知州已经等了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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