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从地下室中走出去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晚风吹着白色的荼蘼花四处飘散,如果没有这村中的异象,此时的景色算得上是绝美。
“唉。”,李琟看着眼前的美景,叹了口气。
所以才说,自古两难全,莫非指的就是这种?
越是美丽的背后就越是满目疮痍?
就在李琟端在思索着人生的时候,先前出现在村口的怪异,也就是那名叫做白洛的少女又一次的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的样貌与之前并无变化,但是与之前突然相遇时不同的是,这一次在见到她的时候,李琟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小狐狸的尾巴也瞬间炸起。
如果小狐狸没有这样大的反应的话,他可能还会觉得是自己了解到了部分真相后,对于这怪异心怀芥蒂与怜悯导致的身体上出现的诡异的反应,但是看着小狐狸如临大敌的样子,又动用灵力好好地观察了一番这怪异后,他确认了,这白洛与之前绝对不一样。
而同样,直觉比李琟更加精准的天方,身体甚至有些控制不住的向后倒退了两步,这处处弥漫着危险气息的怪异白洛让他意识到了,这兴许就是他觉得不可以直接朝着村内、尤其是祭坛方向莽的真正原因。
所幸,怪异并没有行动。
白洛静静地站在原地,用着她空洞的双眼看着三人。
少顷,待有一阵风吹过的时候,她开口用着较为沙哑、扭曲的声音对着他们三人问道,“我做错了吗?”
这句话让三人心中瞬间‘咯噔’了一下。
送命题开始了。
哪怕不需要直感,三人都清楚的意识到了这样的一件事。
怪异,越是强大的怪异,越是以喜怒无常、精神病而闻名的。
有些怪异甚至还会化身扶老奶奶过马路,但是也有可能在刚把老奶奶扶过马路后,在老奶奶道谢的瞬间心生怒意而后把她杀了。
所以,与怪异沟通是大忌,普通状态下怪异并不是很难退治,但在癫狂的状态下,不知道哪里触碰到了禁忌的情况下,自己送命都已经是小事儿了,怪异兴许还会冲进人群中,进行无差别的杀戮。
心思各异的三人在此刻全部都安静了下来。
李琟张了张嘴,但并不知道到底应该说什么,也清楚应不应该回答她。
“我做错了吗?”
白洛又一次的朝着他们三人提出了这个问题。
“你没错。”
李琟最终还是开口回答了她。
虽然中间缺少了一部分的内容,但是结合着白洛之前在村口反复重复的几句话,他现在大概已经清楚了事情的脉络。
他还是可以推断出就是白洛杀死了这全村的人。
方法未知、但从结果上来看,肯定就是她做的,与她脱不了干系。
“我···没错····真的吗?”
在白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琟很明显的感觉到白洛的语气中有着明显的情绪起伏。
这种情绪叫做——希冀
空洞的双眼中看不到任何情绪,深凹的眼眶中似乎依旧潜藏着深陷的漩涡。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李琟知道,他接下来的回答对于白洛来说非常的重要。
于是,斟酌了一番后,他说出了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对,你没有错,错的不是你。
这个村子根本就不该存在于现今的社会上,畸形的习俗、诡异的信仰,早就该灭绝了。”
李琟深吸了一口气后,对着白洛回答道。
“你也是这样想的?我没错······我·····”
反复呢喃着这样的几句话,白洛的声音有大渐弱,她微微低下头,用着细若蚊鸣的声音继续问道。
“所以······我做了正确的事情,对吗?”
······
这个问题,让李琟陷入了沉默,也让站在后面本来想要阻止李琟与白洛沟通的临江仙与天方陷入了沉思。
她做了正确的事情吗?
“算不上正确,但从结果意义上来说,你制止了更多的、潜在的悲剧,你做的没错。”
李琟回答道。
这并不是他违心的回答,这是他思考后得出来的结论。
假设某一天,这村中的恶劣行径被协会中的正义人士发现了,并派人来清剿、劝导、降服,无论那一种方式必然会遭到村中人强烈的抵抗。
村中有着诡异的培训方式,很多孩童、老妇人、女子的战斗力惊人,而外部更有着所谓‘通过培训’的‘优秀’男丁的驻守。
而哪怕最后协会胜利了,伤亡必然也是惨重的。
获胜后,俘虏将会被统一押送会协会进行发配,以及社会化的训练。
但是就这样的一群狂热的信徒,他们真的会接受现代的法律、会成为优良市民吗?
李琟觉得,这个答案显然是——不会。
对花神的信仰不纯粹的人,早就在教坊里被处决掉了,活下来的无一不是狂热的信徒。
就像是那位老妇,哪怕孩子相继死亡,她依然没有怀疑过自己的信仰,只是每日每夜都在谴责着自己,都在向花神为了自己的‘无能’而赎罪。
——都是因为我的过错,才把灾祸降临在我的孩子身上······我罪孽深重
这是日记中令他印象最深可的话语之一。
所以,不负责的设想一下,这样永远的被埋葬在花海中,兴许真的是最好的解决方式,虽然它并不是最正确的。
“真的·····吗·····”
白洛问道。
“真的,我就是这么想的。”
李琟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了白洛问题。
“这样······谢谢你·····”
“谢谢你···”
“真的······谢谢你。”
此时,白洛身上的气息又一次发生了转变,先前骇人的戾气准件消失,庞大的黑气从她的体内涌了出来,夹杂着少许白色的灵力,往天空中奔腾而去。
而与此同时,猩红色的眼泪从她深陷的眼眶里滑出,眼睛中白色的荼蘼花,逐渐被染成了红色,她的身体像是瓷片一样一点一点的从她的躯壳上脱落,有的变成了烟尘、有的变成了花瓣,随风消逝了。
自下往上,在不过短短数10秒的间隙里,她的身体消散了。
风中的花瓣夹杂了打量了灵力,朝着村庄四散而去。
强风呼啸,花朵夹杂着大量的灵力从李琟身旁掠过的瞬间,他的眼前一黑,不由得向后跌倒。
“大意了····?”
在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的瞬间,李琟如此想到。
但与他臆想中的被怪异附身不同,此时他的眼前多出了许多陌生的画面,而画面中的情景却让他十分的熟悉。
这是属于一名叫白洛的少女的记忆。
不知名的小镇上,夕阳西下,一个小女孩牵着一男一女的手,朝着不远处的公寓走去。
慢慢的、顺着楼梯走到了第5层,缓缓的推开了房门。
狭小的家中,却充满了温馨的味道。
哪怕是作为第三者进行旁观,李琟也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这个家中弥漫着的、满满的、幸福的味道。
通感。
在这种情况下,他似乎可以感知到这记忆的主人的情绪。
这是在他观看甪瑞、璃的记忆时就发现了的事情。
在记忆中的小女孩白洛的印象当中,父亲做什么总是小心翼翼的,每一次、无论做什么都是。
哪怕让她出门买酱油都也是忧心忡忡,甚是担心反复叮嘱她要小心。
“出门了?一定要注意安全!要小心啊!”
哪怕她今年已经14岁了,父亲还是对待她还是如同7岁小孩一样。
反复叮嘱、各种不放心。
很啰嗦,但是她却很喜欢,心中暖暖的。
她知道,父亲很疼爱她。
印象当中他们总是在搬家。
因为这个原因,她并没有什么朋友,在放学的时候往往都是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回家。
在学校中,偶尔的、她会略微觉得有些孤独,但是每到回到家中,看着父母之间温馨的互动,感受着他们的关心,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白洛觉得,这样就非常好。
平凡的生活,日常的早中晚餐、学校中的经历,让这个名为白洛的小女孩的记忆,十分的平淡且无趣。
但,就算如此李琟看得也还是十分的入迷。
这一份普通、这一份温馨,是很多人想要追求却又永远得不到的生活。
忽然间,在一天傍晚,旁观中的李琟明显的感觉到了,他的心中多了一丝慌乱。
他知道,这是要出事情了。
果不其然跟随着小女孩的视角往家走,在吃晚饭的时候,母女两人忽然间接到了她父亲的电话。
焦急的声音从话筒中传过来,“你们快跑!!”
但。电话打来的已经太迟了。
砰!砰!
剧烈的砸门声迎声响起,巨大的响声,吓得小女孩连饭碗都摔到了地上。
门似乎只是个摆设,在不过三秒钟之后,轰的一下,坚实的防盗门被踹开。一群蒙着脸身带长刀的人冲了进来,轻松的擒拿住了小女孩以及她的母亲。
在母亲与她不知所措的尖叫当中,李琟的视觉脚变成了一片的黑暗。
他知道,这是小女孩被打晕了。
睁开了,面前的记忆依旧是一片黑暗,耳旁响着她母亲苦苦哀求的声音。
脑袋很是胀痛,听不清母亲究竟在说着什么,挣扎着发出了“啊——”的声音,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随着脖颈间的又一阵剧痛,小女孩又一次的沉睡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之后,她看清了眼前的一切,身处宛若监牢的地下中,木质的大门上面布满了荆棘铁锁,而旁边不远处坐着的,正是她的父亲。
不同于曾经满脸慈爱笑容的样子,此时她的父亲面容死灰。
在看到白洛清醒后,他面露喜色,张开了嘴,但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从一旁爬起来的白洛此时清楚的看到了,她父亲中口鲜红一片,而更令她感到惶恐的是,她发现父亲之所以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单纯“啊——”的声音是因为,他的舌头已经消失不见了。
再一次打量了她的父亲,白洛发现,此时她父亲的四肢都被染血的纱布所包裹,就像是给木头馋上了布一样。
看着父亲的样子,她哇的一下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