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终于进了正题,陈白起也搁下了笔,耐着性子听他说:“到底怎么了?”</p>
陈父唉声叹气:“就是为父之前欠了些债务……”</p>
陈白起听着好笑:“什么时候?”</p>
“在、在赵国的时候。”</p>
“那欠多少?”</p>
她暗忖,凭她如今的财力倒也不置于还不起吧。</p>
陈父清了清嗓音,小声道:“大、大抵就、就价值一座城?我、我也算不太清了。”</p>
陈白起沉默了一下,问:“欠的谁?”</p>
“后、后卿。”</p>
陈白起颦眉:“他坑你?”</p>
陈父立即摇头:“不、不不,也不是,就是他说,之前在赵国对为父的照顾以及奉送的各类珍、宝、绘、籍,那、那都是他拿来孝敬未来老丈人的,但如果你不肯应婚于他,那就是骗婚,他自然是要拿回他那些媳妇本,如今他的处境不比以往,手头也不富裕,总不能因为以后拿不出聘礼而打一辈子光棍吧……”</p>
陈白起脑海中一下就浮现出后卿那厮一本正经地哄骗陈父的模样,最后以无奈又认真的眼神将陈父唬得一愣一愣的,真跑过来跟她借钱还帐了。</p>
“他送你的东西呢?”</p>
在她的眼神下,他头越来越低:“这、这有些丢了,有些送知己好友了,还有些便享用了……”</p>
“还有些不舍得还了,是吗?”陈白起笑眯眯问他。</p>
陈父一下就泪目了,几十岁了这性子越来越像个老孩子似的:“娇娇儿,那金镶玉的棋盘我都用了好几年了,你若拿走岂不是要剜了为父的心?”</p>
看他一副耍赖的样子,这下轮到陈白起头痛。</p>
“算了算了,我亲自去找他谈谈。”</p>
——</p>
这段时日回到秦国,陈白起便一直忙着处理国家大事,主要她缺席半年,朝中上下但凡逮着她便是一顿哭诉指责她不负责,因为之前大多数政策都是她负责拟定实施,有项目跟条例,却无具体实施方案,这一来,可苦了朝中大臣了,全被她的思路拎着走,但又始终走不上正道。</p>
为此,他们没少挨皇帝的冷眼飞刀,只差没有说——都是废物,全不及我太傅一分一毫!他们可谓是大半年都活在水深火热当中。</p>
如今她回来了,她若不多揽些活干,只怕这些人得拿眼泪淹死她。</p>
如此一来,她便有些忽略后宅之事,这还是她第一次单独找上后卿,只没想到这一谈,连她都得跟陈父一块儿还债了。</p>
后卿跟陈父住在一个大院,里面最大的房间是陈父的,而绕到高院拱门后侧,一条鹅卵石道开路,两旁葱郁青色竹林,尽头一座独立小园,只见远岫出云催薄暮,重帘未卷影沉沉。</p>
檐廊下,他凭阑而立,墨发如稠披肩而下,轻软的衣袍随风而逸,倒有些士子风流勾人的韵味。</p>
陈白起缓步顿了一下,又匀速走前,后卿似早知她会来一般,先声夺人:“当初你到赵国,带走了陈父,留下了一队人马,你曾说过你会回来赵国接人,届时条件便随我开,还记得这件事吗?”</p>
陈白起一愣,本来高八丈的气势一下就萎了几分,她回想:“是、是有这么回事吧。”</p>
吧?</p>
呵,她的记性可不像这么差的人啊。</p>
“估计你忙人多忘事,这人也不必你去接了,我给你亲自送了回来,可这几千人欠下几年的食、宿费、看管费、还有运送费,另外还有那个任意提的条件,你眼下可有空一道结算一下?”后卿笑盈盈地问她,一副商人在要帐前伪虚好商量的语气。</p>
陈白起一下表情有些僵。</p>
原来,她这儿也还欠着他的帐啊。</p>
一下没有了立场的陈白起感觉这一趟兴许来错了,羊入虎口也就这么回事。</p>
“咳……你说,要怎么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