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觉悟’的马原,在此时摇身一变,成为了新丰县头号‘张吹’。
只见这个豪强,这个本来在张越消灭名单上排名靠前的‘劣绅’,恭身拜道:“张县尊所言,清丈田亩、清点户籍,小人万分支持!”
他握着拳头,说道:“自元封以来,百姓隐匿、脱籍者比比皆是,沦为奴婢、寄客、赘婿者,数之不胜!”
“就以小人家族为例,便隐匿了上百寄客、逆旅,藏匿了数十名奴婢,不予报告!更与胥吏勾结,将千亩土地,隐匿了下来……”
“从前小人为私利蒙蔽双眼,自以为得计,如今蒙侍中当头棒喝,小人方才如梦初醒!”
“此乃上欺天子,下虐庶民的大罪!”
“小人情愿受罚,请侍中处置!”说着马原就低下头,深深匍匐在地。
在他做出决定之时,他就已经明白,自己必须交出投名状。
他也很光棍,既然做出了决定,那就索性全部交代出来。
反正,只要能抱上这条大腿,日后一定可以十倍百倍的赚回来,不是吗?
张越凝视着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
感觉脸颊的肌肉有些抽搐。
感情,自己辛辛苦苦搜集的马氏罪证,成了白费力气?
这马原自己主动全部交代了,而且交代的东西,比自己掌握还要多!
说好的打脸灭门呢?
预定的剧本,就这么被破坏了!
只能说,这汉室的地主豪强们,在被法家玩了几十年后,差不多已经要被玩坏了。
在场的豪强们,更是一脸的鄙夷的看着马原。
觉得这货,丢进了大家的脸面。
这么没节草的家伙,闻所未闻啊!
张越沉吟片刻后,就已经做出了决断。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他也确实需要树立一个典型。
这马原能识时务,也算省了他一些力气。
张越上前,扶起马原,笑着道:“马公能幡然醒悟,迷途知返,本官心甚慰……”
“孔子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殿下也时常教导本官: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方为为政者之常德!”
刘进听着有些错愕,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这不是张侍中的口头禅吗?
什么时候变成孤的专利了?
但他还是保持着微笑。
张越继续笑道:“马公既然迷途知返,那么,诸罪就皆免之……不过,马公所占的土地与奴婢和隐匿的户口百姓,却都得充公……”
马原听了,立刻道:“小人能得侍中宽恕,已是感恩不尽,其他诸事,尽从侍中吩咐!”
他的想法,现在已经变得很简单了抱紧大腿不撒手!
只要这位侍中官,圣眷不衰,马氏的富贵就有保障!
区区土地、奴婢,大可以放弃。
若是这位侍中官需要,马原甚至觉得,自己就算化身一个急公好义,专门做好事,赈济乡邻孤寡的人,也是可以的。
“善!”就连刘进听了,也颇为意动,对马原道:“马公能幡然醒悟,孤心甚慰!”
若有可能,这位长孙殿下,其实还是不想杀人。
“赏功罚过,此汉家祖制……”刘进说道:“马公既然迷途知返,孤不能不赏!”
他转身对左右吩咐道:“去将孤车中的那套《孙膑兵法》取来……”
马原听着,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孙膑兵法》?一听名字就知道是高大上的兵书!
更别提,在实际上,这套兵书,在汉家的地位仅次于《六韬》《孙子》和《司马镶且兵法》,被誉为武人必读的书籍。
而其珍惜程度,更是宝贵非常!
一般人,根本就接触不到。
就连贵族,恐怕也轻易不能拜读,只有那些世代为将的将门世家和列侯家族,才能有一本作为家族的宝物,镇压家世!
不多时,就有着侍从,捧来了一个木匣子。
刘进接过来,将之交给马原,道:“孤没有带什么贵重之物,就以此书赐给马公……以嘉马公之行!”
马原几乎是颤抖着双手,接过那个木匣子,眼泪一下子就湿润了眼眶。
兵书!
兵书!!!
真正的世家底蕴,汉室所有豪强们的最终追求!
有了这本兵书,他的子侄就有机会,学习到珍贵的兵法。
掌握到宝贵的行伍知识,从而有那么一丝丝机会,成为一个武将!
马原捧着匣子,无比宝爱的跪下来,拜道:“殿下教诲,小人牢记于心,必定遵奉殿下、侍中教导,从此痛改前非,与邻为善!”
当然要与邻为善了!
盘剥乡党,那是大汉帝国豪强们的第一个阶段,也是最粗鄙最让人看不起和鄙视的阶段。
这种豪强,名为豪强,实为韭菜、肥猪。
养肥了就会被宰杀!
真正的世家大族和名门是不屑去做这样的龌龊之事的!
就如长安城里的列侯大将,你看看,哪一家会去做这样的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