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眸中欣赏之色一闪,却只随意的挥手示意良玉退下,便转头对着太皇太后小声说些什么,到有趣之处频频引得太皇太后开怀而笑不止,俨然一副其乐融融的天伦画卷。
筵席也已恢复如常,另一组歌舞上场,众妃贵妇笑语不断,又是繁华满园间。
玉玲盯着已退入茫茫夜色中的良玉,忽而转眸看向德珍,话中不无酸意的说:“良玉妹妹这一舞,真是惊艳四座呀”说着已吟吟含笑了,笑容诚挚而欢喜:“这下可好了,说不定要不了多久,良玉将再次成为我们的妹妹。”
德珍蓦地想起,三年前她们三人结拜为姐妹的情形,可如今……她微微嘲讽一笑,倒也是殊途同归了。
不愿再想,德珍摇了摇头,看见席间已有人告辞离开,她也寻了个由头悄然而去。
此时,夜已深,月上中天。
如银的月辉,似轻纱一般笼着无人的宫巷。
小许子提着一只羊皮小宫灯,躬着身子走在空旷的宫巷中,为德珍引路。
沉默了良久,小许子终是扭头看向德珍,踌躇着说道:“小主,良玉姑娘她……最近两月奴才将心思都放在了小主抄写佛经上,就没去辛者库看良玉姑娘,所以不知她怎么去了惠嫔身边。”
德珍不去体会心中的五味杂陈,黯然垂眸,道:“良玉是自愿的,以后你不用再特意去照看她了。”
“啊?自愿?”小许子诧异的叫了一声,复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小主,您说皇上真会将良玉姑娘纳入后宫么?”
玄烨是否会将良玉纳入后宫?
德珍一时默然,心中滋味莫名。
宫女子多是期盼一朝得获圣宠,从此一世荣华,光宗耀祖。良玉这般容貌,若是在辛者库度过女子最美好的时光,确实是一件让人遗憾怜惜的事。如此,良玉自愿受惠嫔利用从而得获圣宠,这也是无可厚非;甚至作为良玉相熟的她,还应该对良玉骤然获宠高兴。
可是此时此刻,她心中却是异常的空洞,不知是为又一个女子走入这深宫叹息,还是为其他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事。
不觉行至永和宫门前,一阵晚风习习而来,将一切心绪吹得四散。
德珍迎风微笑,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凝回心神,现在不是她悲春伤秋之时,还有更多的事她必须要做。
“不错,良玉是自愿的。”德珍一面徐徐走入永和宫,一面对小许子道:“你可还记得,良玉在叩谢赏赐的时候,将她的姓氏说了出来,而一般叩谢主子赏赐,最多只是报上自己的名。但良玉却偏偏将姓氏说出来,就只能说明一点,她想让人知道她的阿玛是内管领阿布鼐。”
小许子恍悟,想到先前一问,忙又再次问道:“那良玉姑娘会被纳入后宫么?”
德珍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同顺斋,目中陡显一抹犹自不察的冷凝,道:“皇上都赏赐了近身之物,若不出意外,良玉必然会被纳入后宫。只是良玉今日的出现,固然可以让皇上印象深刻,却也犯了众怒,同时也给太皇太后及皇太后留下不好的看法。”
想到此处,德珍心下不禁冷笑。
果然不愧是佟贵妃,知道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极不喜媚主的女子,便一开始就将良玉献舞之事推得一干二净。而良玉容貌又极为出众,即使出身卑微,仍能以色获得玄烨宠爱,到时自然能分得宜嫔的圣宠。这样一来,即使宜嫔此胎为男,宫外良家势力渐涨,少了圣宠的宜嫔就不会从五嫔中脱颖而出,以对佟贵妃的地位产生威胁。
真是好手段完全的置身事外,由他人争锋相对,再坐收渔翁之利。
而她的孩子就养在这人的身边,想要要回禛儿谈何容易?
德珍头疼得揉着太阳穴,缓缓吩咐道:“接近皇上的念头暂且打住。如今的时机已让良玉抢先一步,我若再去如此而为,恐怕收效甚微。还是先静观其变,再做他谋。”话一顿,口中呢喃自语一叹,声音低不可闻,“但愿良玉选得这条路,她能走好。”
小许子未听见德珍后一句叹息,只闻前面所言,不由的小声咕哝:“真没想到,良玉姑娘会成了小主的阻碍。”
德珍听了无声一笑,搭上迎下丹墀的秋林,向同顺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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