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四年,田尔耕打掉骆思恭的理由是【皓首耆年,不肯引例】,年迈的骆思恭不肯让出手中的权力,招致了天启皇帝的猜忌,才让田尔耕成功上位。
哪怕如此,天启皇帝也不得不给骆思恭的儿子骆养性,一个南镇抚司佥书的职位,来安抚骆家。
大明从未薄待骆家,但是养士两百年,到了用的时候,士人望风而投,神州陆沉。
而田尔耕的另外一个政敌,就是现在田秀英的父亲田弘遇了。
由扬州五品游击将军,一步步的爬到了现在的指挥使的地步,就瞄着田尔耕的左都督二品大员的位置,虎视眈眈,就等着一口吞下田尔耕。
朱由检能做的就是帮田尔耕摆平田弘遇,至于另外一个阻力,只能田尔耕自己摆平了。
田尔耕从品行到私德,再到行事风格,都有浓烈的妥协思想,这一点是朱由检很不喜欢的,但是田尔耕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听话。
皇帝让他查明公的借名财产,田尔耕就去查了,而且还把账目交到了户部,毕自严做了一本京官财产的大帐,成为了朱由检手中的大杀器。
如此一对比,田尔耕倒是显得眉清目秀了起来,而且最近干得真不错。
若是让骆养性去查呢?
骆养性大概会说一句:【言官果有罪,当明正典刑,与天下共弃之!今昏夜以片纸付臣,杀二谏官,依照《问刑条例》臣不敢奉诏。】
这是骆养性担任大金吾之时,有熊鱼山、姜如农两个明公,上书言事获罪,崇祯皇帝夜里让内侍去送纸条,要把这两个言官杀了。
骆养性直接选择了抗旨。
皇帝赐死,乃是非刑之正,凌驾于大诰和大明律之上,常常用于处决一些不太方便处决之人,并不需要问宰御批。
既符合流程,更符合程序,皇帝嘛,没点特权,怎么叫皇帝呢?
比如诛邪队干掉那些黑眚和山魈,诛邪队有什么流程正义吗?
完全没有,直接奉辞伐罪,要么就地处死,要么吊死在了通惠河六闸营的旗杆之上,晒成了干儿。
锦衣卫处死那些尚虞备用处的建奴,和建奴收买的一些走狗,压根就没过堂,说杀,就全都砍了。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有一个敢跳出来,说皇帝做的不对吗?
但倘若朱由检并没有下杀令,这些锦衣卫做事束手束脚,倘若是抓活的,抓到了京师,朱由检敢保证,走流程走到最后,怕是一个个混个流放或者杖几十的刑罚。
等那些黑眚山魈出了狱,又是新的黑眚山魈,这样一来,黑眚山魈怎么可能抓的完,清的干净?
勋戚完全投靠了明公,并且和明公沆瀣一气,明目张胆的勾结在了一起,骆养性,骆家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而张维贤为代表的英国公府,就是典型的一条道走到黑,在拥君这件事上,闷着头走到了家族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没有丝毫改悔之意。
张维贤的儿子张之极为什么会被张维贤所放弃?
因为张之极想要和其他的勋戚一样,和明公们勾搭在一起,保他们张家荣光。
张世泽作为末代英国公,提督京营后,为人克谨执守,李自成围困京师之时,张世泽亲自率部督战,在破城之日,战死沙场。
“万岁爷,李自成找到了臣,说想去勇字营。”王承恩提到了李自成。
李自成自从进了京之后,皇帝名义上让他去后院照看歪脖子树,但是却给了他百无禁忌的腰牌,除了后宫,可以随意的出入。
皇帝出宫前往天雄军扎营之地,也让李自成跟着一起。
朱由检有点想让李自成当自己后手的打算,哪怕是自己的死了,也要把肉烂在大明这个锅里,不能让建奴给窃了去。
这就是是朱由检见到李自成后的打算。
显然是他一厢情愿。
其实从李自成听从了郭怀礼的命令,在郭怀礼门前蹲坐了一晚上,没有离开,李自成未来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为皇帝战死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虽然朱由检没有这个觉悟,但是李自成有。
驿站那一夜,李自成并不仅仅是在考虑韩金儿和盖虎私通之事,还在考虑万岁爷让他进京的诏命。
大明朝两万万人,能够见到皇帝的仅仅不到三千余人,这还是大明京官和能见到皇帝的家眷,能够日日见到大明皇帝的只有廷议的二十六个席位,当然现在再加上一个孙传庭特别设立的席位。
而能够被大明皇帝见过,记住姓名,并且予以重用的又有几人?
李自成又不是个糊涂虫,进京就意味着彻彻底底的打上了皇帝的标签,在驿站,在前往大同的路上,在从大同到京师,再从京师到皇宫,这一路上,李自成有一万个机会逃走。
大明皇帝的诏命是召见,不是抓捕。
李自成有手有脚,自由并没有受到禁锢,既没有盘头枷,更没有铐脚镣,李自成真的打定了主意要反,直接开溜就是。
但是李自成既然见到了皇帝,那他的路,只能给皇帝卖命,哪怕皇帝要杀他,他心知肚明,但是依旧得给大明皇帝尽忠。
“勇字营?他年纪稍小,还是多看看多学学。”
朱由检不太想同意,他还是想让李自成回陕西造反去,万一朱由检这里不顺利,和后金下棋下的输了,再现了萨尔浒、广宁之战的惨剧,李自成也能做为他的一个后手去启用。
王承恩有些犹豫的掏出一封奏疏说道:“这是李自成的陈情书,臣觉得李自成什么都明白,他想建功立业。”
“说了什么?”朱由检拿过了奏疏问道。
“他说…”王承恩稍一思忖,将原话原封不动讲了出来:“男儿顶天立地,马革裹尸好过冤死高墙。”
“朕在他心里就是这么小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