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问题”
“……”
沉默,沉默中带着怒火,可王泽就是再冲动,也知道这会他只能低头,即便是有千般的委屈,也要等他打完之后,才能找长官报告,军队是不准打人的。
“枪膛不洁”
冷笑着,徐焰的目光变得森冷起来。
“哦,知道了,回去吧这件事,我会调查的”
在听取新兵报告时,袁世勤连头都没抬,训练军士打新兵,那么很正常的事情啊别说是打新兵,就是老兵也会挨打,兵打兵,那是近卫军中的一个传统,而且在袁世勤看来,这甚至可以说是优良传统。
就是他在军校的时候,屁股也因为扎马步,导致屁被刺刀刺穿,老生欺负新生、老兵欺负新兵,有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老兵抽新兵的耳光除去有让他们长记性的功效之外,最重要的是耳光能让士兵俯首帖耳的服从长官。在恐怖之中士兵会变得言听计从,让他右转就右转让左转就左转,无论任何时候都会听从长官。所以军官们对于殴打士兵的事儿一直默认。即使士兵被打得半死,这些军官的也都是睁一眼闭一眼。
对于军官而言,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士兵不服从命令。抽耳光是使士兵对长官没有有一丝一毫反抗,绝对盲从的手段。至于惩罚的军士长、军士和老兵只是军官手中的棋子而已,过去,刚来到部队时,他也看不惯,也曾试图改变一些,可后来却是深深体会到其中的好处。
若是在基层部队之中,他或许会好好的同这位士兵谈谈心,安慰一下他,但是在训练营中,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常见了,尤其是这个王泽一样的“异见犯”,本身,他们来军队就是为了给他们“长长记性”,军队会告诉他们什么是服从
“长官,”
长官的冷漠只让王泽的心头一怒。
“如果长官不能妥善处理,我会向军事法庭提请起诉”
也许是怕长官不明白他的意思,脸被打肿的王泽,又接着说道。
“起诉包括长官在内的所有人”
“哦……”
这会,袁世勤才抬起头来,看一眼这个脸被打肿的新兵,c混角微微一扬,露出一丝嘲讽式的笑容,然后他朝椅背上一靠。
“列兵,现在是战争时期”
在出言提醒的同时,袁世勤又语重心长的说道。
“服役期不会是一年半,也不会是两年,很有可能会是四年、五年,直到战争结束,才有退役的可能,在军队这个团体之中,无论是军官或是士兵,都彼此以兄弟相待,精诚团结、永不背叛是我们的根本,如果有人企图破坏军队中的精诚团结,企图背叛他的兄弟,那么他就是会整个军队的敌人在你做出任何决定的时候,你必须要考虑清楚,明白吗?”
没有强硬的阻拦,没有言语上刺激,只有语重心长的劝说,作为一名军官,袁世勤知道,如果他向军事法庭起诉的话,一定能打赢官司,可代价是什么呢?也许那名军士长至多可能会被强令退役,轻则不过是几十天禁闭,可是无论如他却得罪了整个军队,无论他到任何一支部队,都会成为那支部队的敌人,军官们不会理会他,军士们和老兵们会千方百计的折磨他,对于任何人而言,别说是几年,那种日子,就是几天,恐怕也很难能撑过去。
“长官,……”
尽管还想争辩,但王泽却从长官的言语中明白了长官的警告是什么意思,这种警告是在提醒他,如果他选择通过所谓的军事法庭解决问题的话,那么他的举动无疑是背叛了整个军队,他是因“传统”背叛了军队,背叛了自己的“兄弟”。
对于“叛徒”,他们绝不会轻易放过,无论他将来在军队中走到那,都会受到别人的敌视,到那时“课目”会日日夜夜的降临到他的头上,甚至于军官也会默许这一切,因为他背叛了军队,在他们看来,老兵打新兵的事,不过只是兄弟们之间家庭内部事件而已,当哥的打当兄弟的,有什么不对的?
“好了,回去吧,我会把今天的一切都当做不存在,你记住,在军队之中,你只是一个士兵,服从是你的本份明白吗?”
这就是军队吗?
在离开长官的办公室后,王泽在心里如此想到,这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少年时的经历,那时,他甚至还不知道父亲是一名军人,事实上,父亲当年是出门务工的,而不是去当兵,只是后来机缘巧合成为了一名军人。
再到后来,当安徽光复之后,在si熟读书的他很快转入公办国民小学,在那所国民小学,他穿起他第一套黑色制服,规规矩矩坐在教室,在课堂上学会的第一首儿歌就是:
“和大哥哥肩并肩,我今天上学堂。感谢士兵,感谢士兵,他们为国战斗,战斗为国。”
无论是在书本上、报纸上,军人的形象从来都是高大的,是军人光复了这个民族,在这个民族即将陷入灭亡的时候,追随皇帝陛下挽救了这个国家,而学校的假日选在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光复纪念日、陛下诞辰、陆军建军节、海军建军节。所有这些节日的意义都被编在歌曲里,放在演讲辞里,在培养人们对皇室的忠诚的同时,一个理念同样灌输到他的脑海中,那就是军人是伟大的,军队是令人向往的,可此时,置身于军队之中他,却第一次怀疑起自己过去的认识。
突然,一阵叫喊声打断王泽的思绪,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的士兵正站在几名军士的中间,他的脸上还带着耳光的红肿。
是他
王泽认识他,李宇,他是省高等师范的师范生,和他一样,也是因为参与焚烧政f构被强制服役,他站在军士们的中间,这时一个带着的军士先喊一声。
“摘下眼镜”
他连忙摘去了眼镜,脸上尽是恐惧之色。
“站稳了”
李宇刚一站稳,那名军士便挥拳而上,铁拳飞去,打得他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直接摔倒在训练场上。“记住如何走正步了吗?”
“是长官”
“走走看”
鼻青脸肿的李宇连忙走起了正步来,这一次他的正步走的非常标准,显然他是因为正步不达标,遭到的殴打。
“记住了,要这么走,明白吗?”
“是长官”
“走半小时正步,然后休息”
“是,长官”
烈日下,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李宇丝毫不敢懈怠的走着正步,而远处看着这一幕的王泽的心中却是堵着一团火一般,他看着在那踏着正步的李宇,稍显féi胖的身体,走起正步来显得有些可笑,可这时他却压根笑不出声来。
他明白,或许李宇的遭遇就是他即将遭受的,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回头一看是魏安诚,他和他是帝大校友,不过他是学文学的。
“我们出席新兵送别式的,家人兴高采烈的,我们披红戴彩,还有当时的官员、议会的议员,一人参军,全家光荣。可不是嘛,九年前,军属家庭免征农税、田亩税……”
和王泽一样,他的脸上同样带着“五指山”,不过他的脸肿的更厉害,显然训练他的军士练过“铁砂掌”,此时他站在王泽的身边感叹着。
“可我们到达了新兵营,开始我们第一次训练时,所有夸耀、鼓舞云消雾散。咱们要面对的是一群可能是全世界最凶蛮的军士,对交到他们手上的人,不由分说,上来就抽耳光、拳打脚踢,为得就是让人们对他们俯首帖耳,为的就是让你去服从,不去思考的服从。”
他扭头看一眼王泽,那张肿青的脸上挤出些苦笑。
“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近卫军是战无不胜的了,不是因为他是一个荣誉的团体,不是因为他们相守相助,而是因为任何人来到这里,首先就是拳打脚踢的击碎他的一切,让他变得麻木、变得盲从,然后在战场上,他们就不会置疑长官的命令,会百分之百的执行命令,那怕命令是让他们送死他们也会执行”
魏安诚在那里说着,在他说话的时候,那张肿的似乎都有些变形的脸上似挤出了一丝笑色,那笑色似嘲笑,可却是那么的难看。
“从来这到,从早晨到晚上,每天我都会被军士打,集合慢了就是动作太慢要打想辩解就是态度蛮横要打甚至就是看一眼军士,也是眼神不对还是要打要是可以的话,我真想当一个逃兵,可……”
话到最后,他没再说下去,每个人都知道逃兵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的家庭,甚至整个宗族都因为他的举动而门g羞,过去的十年中,如果说这个国家最成功的是什么?恐怕就是在农村对军属家庭的免税建立起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军人荣誉,军人,尤其是授过勋的军人,更是每一个村庄、家庭炫耀的资本,如果他成为一个逃兵,他、他的父亲、爷爷、兄弟都会因他的举动而无法埋入祖坟。
“现在,我可真想上战场啊”
在说话时,魏安诚的眼中流露着渴望,是对战争的渴望,还是对死亡的渴望?
王泽没有答案,但是在他的心中,也有着相同的渴望。
“或许在战场上,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