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所忧?
摇头轻叹一声,梁启超却是随口说一句,
“咱们那位陛下啊,又开始笼络人心了!”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语却是让邵振清有些摸不着头脑,远在哈尔滨的陛下如何笼络人心?
“卓如先生,何出止言?”
好奇的试问一句。回过神来的梁启超却是抱个歉对邵振清说道。
“飘零,启超今rì还有他事。想来今天只能如此了,他rì启超一定宴请飘零,以赎今rì慢怠之过,还望见谅!”
说罢,不待邵振清挽留,梁启超便急急忙忙的离开天然居,一出门汽车早已在门外等候了,一上汽车,梁启超便对司机吩咐一句。
“去杨府!”
杨府,在京城内,能称得上“杨府”的并不多,虽说京中亦有几处豪宅门前挂着“杨府”的门牌,可人们顶多是说“**巷杨家”,而不会用“杨府”来形容,在京中,只有一个杨府,那是位于紫金山山下的杨府——立宪mín zhǔ党副党魁杨度的府宅。
不过虽是“杨府”可这杨府却远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豪华,实际上只是一个普通的四主六厢的四合院落罢了,而且这院子里显得有些冷清,一切陈设简单朴素,好几个房间都上了锁,引人注目的有两间房,一是画室,一是禅堂。画室里乱七八糟地摆着纸笔颜料,墙壁上杂乱地钉着几幅未完成的山水画,有画得好的,也有画得不太好的。禅堂却是另一番景象:清洁、整齐、庄严、静穆。正面墙壁上悬挂着一纸横幅,上面有十二行字:儒家禁怒,释氏戒嗔,学圣学佛,以此为门。我慢若除,无可慎怒,满街圣贤,人人佛祖。儒rì中和,释曰欢喜,有喜无嗔,进于道矣。横幅的一边挂着一串长长的有着暗sè亮光的念珠。横幅的下边地上摆着一个又大又厚的圆形蒲垫。禅堂里有两个架,架上摆的全是佛家典籍。
进了杨府,看到这个禅堂,梁启超却是在心里暗自叹息:
这完全是一副超脱世外的模样,可他真的超出了三界之外了吗?
正这样想着,杨度跨进门,一眼看见梁启超,整个人显得格外高兴;并训斥立即弟弟,大名鼎鼎的卓如先生都不认识,太不应该了。随后才说道:
“卓如先生,不知卓如先生此来是为何事。”
在立宪mín zhǔ两党合并之后,杨度便“淡出”了立宪mín zhǔ党,全是一副醉心于佛学中的模样,尽管他被选为立宪mín zhǔ党副党魁,可几乎从未参加过任何立宪mín zhǔ党的集会、活动,他有他自己的考量,究竟为何,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皙子啊!”
梁启超连忙说道:
“算算,你我二人,快一年没见了。”
何止一年啊!
心下这么想着,杨度却是含笑不语,全是一副超脱之sè,而按他的说法就是。
“如今保皇、立宪mín zhǔ两党于国会内呈互相监督之势。度使命已成,自当功成身退。”
或这个功成身退,当真是真的功成身退了?
对此,梁启超倒是有他自己的一番见解,这不。碰到这件事,他没想到立宪mín zhǔ党的上层jīng英们,而是想到了这位“功成身退”且“一心向佛”全是一副超脱三界外的杨度、杨皙子,对于这位杨皙子,他有着自己的了解。
两人坐下闲谈时。杨度倒是没有谈论政治,而且谈了自己“功成身退”后于家中闭门向佛的一些心得,而与其相反的是,梁启超则现在国家的政局简略叙了叙,虽说看似超出三界外,可是杨度却还专心致志地听,其间偶尔也会问问时局的近况。全是一副超脱之sè,可明眼人一眼还是能够看得出来,他对时事如此关注,便知道,他远没有对外界说的那么“超脱”。有些事情,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更何况……
“皙子,你可知陛下与管相都在哈尔滨。”
“有所闻!”
“管相身边的人传出消息说,管相有意制定社会保险法。据称陛下是支持的!”
看似一句谈不出奇的话语从梁启超口中吐出时,他还是注意观察到杨度脸sè凝重,双眉紧皱。他接过梁启超的话头说道:
“哦。若真是如此的话,国民有福了,陛下有此之心,于我等国民可是恒古未有之好事,老有所养、病有所医,岂不若我等生临盛世。”
颇感兴趣的地望着杨度。梁启超看着这位似乎已立地成佛的杨皙子却在心下一笑,“陛下有此之心”。这话里有话啊。
“的确,确实!”
梁启超倒是没有反驳,实际上,这件事,无论怎么看,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好事,他自然的不会说违心之言,可有些事情,并不见得能随心所yù。
“不过,社会保障、保险一事,我国已经争论多年,其阻力大都来自企业,毕竟企业需负六成之责,额外开支实非企业所愿负担!”
对于梁启超的话,杨度却是淡淡地一笑说:
“这是好事,我等身为国家之干城,陛下信任我等、万民信任我等,皆因我等诸事皆以国先,而忘个人之私利,若陛下意yù行此之善政,吾辈自当尽力协助之,到时生有所养、老有所保依、病有所医,值此盛世,岂不是我等之幸。”
虽说他话里话外都透着支持的态度,可梁启超却是显出一副极为钦佩的样子说道:
“皙子,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句实在话,知道你已潜心佛门,来直还真担心你会拒绝哩!”
摇着头,杨度却是极为认真的说道:
“卓如先生,如今我的确是全心思在钻研佛典,不过问俗事,但此事关系到亿万黎民之福祉,关系国家千秋之基业,我不能袖手旁观,虽度已跳出三界外,可为亿万黎民之将来,如此之善行,若是行得,岂非行一大善行。”
对于他的这番解释,梁启超虽是感觉有些意外,可他却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便轻声提醒着一句说道:
“皙子,是否听闻秦淮银行准备于广东设立炼油厂?”
听到梁启超提及秦淮银行,杨度却是用异常郑重地口气说道:
“刘夫之魄力,远非寻常男儿所能相比,长时示曾联系,想来夫人意yù于中东开采油田一事怕是已成定局了。”
对于那位刘夫人,杨度倒是有过几面之缘,在听到梁启超提及其时,却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来,原因很简单,刘夫人和秦淮银行是立宪mín zhǔ党的最重要的支持者之一,而梁启超的这句话,无疑是在告诉他一个事实——立宪mín zhǔ党离不开像刘夫人这样的“大企业家”的支持,准确的来说是“资持”。
“不过,度曾听闻,夫人令其子于公司务杂以为锻炼。”
随后,他又是神sè肃然地说道。
“从而以体谅工人之苦,亦只有如此,他rì方才会善待工人。”
双眼微微一闭。
“工人之苦,世人皆需体谅,吾辈自应当……加以体谅!”
望一眼杨度,虽说聪明如梁启超,这时亦都不知道这位“假禅师”弄的什么玄虚,只好点头同意道。
“皙子,所言甚是,立宪mín zhǔ党,立党为公,工人之苦,亦为吾辈之苦,吾辈岂能不加以体谅!”
几乎是从梁启超见了杨度,两人就在那里不断的打着哑迷,这一领袖,一副魁之间的哑迷背后究竟如何,恐怕也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够真正体谅,可哑迷如此打下去,显然也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对于梁启超而言,他今天来到这里,是为了换取杨度对他的支持。
或许,立宪、mín zhǔ两党早已合并为一党,从而结束了在国会下院中保皇党一党独大的局面,但实际上,两党合并之后,直到现在仍然在调和整理之中,而在这一个涉及到原则问题的讨论,如果没有杨度的支持,梁启超相信党内很难达成共识。
毕竟这个问题涉及到“取与舍”的问题,可偏偏直到现在,杨度却是以一个“跳出三界”的得道之士,在那里和他打着哑迷,这总归让梁启超有些难办,尤其是在他表示“不会袖手旁观”的意思之后,他不仅没能轻松下来,反倒是更紧张了,因为,到现在,梁启超还没能明白这杨皙子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