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固执己见(2 / 2)

艾格隆的断然回答,让拉法耶特又迟疑了一下。

他虽然老了,但是并不糊涂,他当然能够听得出来,虽然这个少年人看似在安抚他,但实际上又隐含威胁。

解散国民自卫军已经是他无可动摇的意志,他在奉劝自己和其他人不要再抱有什么侥幸心理。

但是作为国民自卫军司令,他并不是孤身一人,而是一个利益团体,国民自卫军的存废也攸关于这个团体的利益,所以他不得不继续坚持争取,看看能够有什么转机,至少换取一点妥协。

“陛下,我能够理解您的想法,您厌恶巴黎出现一个市民组织的武装。”他努力打起精神,然后继续向艾格隆申辩,“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保留它同样具有莫大的好处。在我们这个国家,首都就是一切,而巴黎的动乱将会牵动整个国家,查理十世国王拥有几十万军队,可是当巴黎挣脱它的统治之后,他就只能束手就擒!您的敌人往往就在首都的心脏之内,在于那些心怀不满的暴民,我见识过它们的威力,而就历史经验来说,镇压首都往往是正规军所难以胜任的任务……所以,如果您在首都能够保留一支属于有产者的武装,那么它至少可以分化巴黎人,并且让您可以依靠它来解决那些突如其来的暴乱……”

在1789年大革命爆发之后,巴黎的民众为了抵抗王军的镇压,组建了国民自卫军,并且拉法耶特成为了国民自卫军司令;而1830年的革命,巴黎人再度组建了国民自卫军,他又被推举成为了司令。

历史轮回了,但却又面目全非。

在上一次,国民自卫军的主要成员是底层市民、是充满了革命激情的无套裤汉,他们推动了革命,保卫了革命最后又绑架了革命,到头来任何一个政客如果胆敢不够激进就会被他们掀翻;而这一次,拉法耶特等人却吸取了教训,他们有意让富有的市民、小资产者、商人和贵族等等社会上层成员掌握着这支市民军队,把它变成了有产者的武装,它也从革命工具,变成了有产者市民镇压无产者革命的武装。

拉法耶特正是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所以才刻意为之的,而他的告诫,也不仅仅是出于对自身团体的利益考虑,而是确实出于心中的某种担忧。

他已经变成了他曾经厌弃的人,害怕暴民革命甚过于害怕专制暴君,因此他会如此坚定地希望继续保留这一支国民自卫军。

然而,面对他苦口婆心的劝诫,艾格隆却并没有做出让步,依旧坚持己见。

“先生,我承认您所说的有道理,但是同样很明显的是,我并不害怕承担责任,我不需要为了防止一次革命而允许首都拥有一支有自己思想的武装……不!武器应该掌握在我的手中,而且只在我的手中。”艾格隆冷静但又坚定地看着对方,“我做我需要做的事情,以国民的授权作为民意,我承担所有责任,也不会受到其他人的摆布。既然穷人不能成为暴民来威胁我,那么富人也不能自组武装来挟制我,我胆敢自己来面对我的每一个子民,并且会承受一切赞美与非议,如果真的有一场革命在未来等着我,那我也会勇敢地去亲自镇压,而不是躲在某些市民的所谓保护之下!如果我真的堕落到了这种地步,那我还不如垮台算了!”

拉法耶特侯爵静静地听着,他已经明白了。

虽然这个少年人对自己非常礼貌,但是这不过是表演出来的客气,一种尊重的态度罢了,在关键的问题上,他固执己见绝不打算让步。

除非自己能够靠着实力来强逼他让步,否则说什么也是没用的。

可是现在手里又有什么实力来强逼他呢?大势已成,自己能够做的并不多——而且他也不想要再造成更大的动乱了。

“您倒不愧是个皇帝……”他沉默了许久之后,最终苦笑了出来。“您毁掉了我最后的遗产。”

“您还有很多遗产。”艾格隆随口回答,“比如……”

比如什么来着?艾格隆愣了片刻。

拉法耶特侯爵的一生,是声名煊赫却又成绩寥寥的一生,他得享大名但似乎又没有真正做成过什么事……当然,仅限于他的祖国。

“比如您对国家真挚的爱,以及对人类福祉永恒的追求,这都是我必须继承和学习的。”

总算艾格隆机智,在片刻之后就打了圆场。

他这片刻的停顿,老人当然看在了眼里,但是他又能说什么呢?只能抱以苦笑了。

“那么您能够答应我,绝不会追究之前的不幸事件吗?”最终,他略带恳求地问。

在之前的“革命”当中,拉法耶特的国民自卫军配合奥尔良公爵一起围攻王宫,制造了不少流血事件,甚至还有趁火打劫和骚乱,如果艾格隆打算清洗所有异己,拿这些事件来大做文章,不少人当然会因此承担重罪,这也是他的部下们所担心的。

“我可以在您面前亲口保证,我绝不会追究您那些部下们之前的所作所为。”艾格隆对此倒是宽宏大量,他立马就保证了,“按理说来,他们是赶走伪王的功臣,就算因此而引发了一些不幸事件,那也不过是无心之失……现在,这都已经是往事了,如今是和解与遗忘的时期,我们还是不要再提起这些往事了。”

“遗忘确实不失为一剂良药。”拉法耶特点了点头。

虽然他没有争取到艾格隆的让步,但是确保他不会清算,也算是最后一些安慰了。

“既然您坚持要遣散国民自卫军,那我们只好照办。”顿了顿之后,他接受了艾格隆的意志,但是却又不甘心地看着少年人,“但是陛下,您说过您将承担一切责任,那么我之后也会看着您的一举一动,如果您有过什么过错,那我也会如实地讲出来的。”

拉法耶特已经当了几十年反对派了,他会继续充当反对派。

不过对艾格隆来说这倒是无所谓,历史上他是1834年死去的,对一个仅剩下四年寿命的老头来说,何必跟他计较那么多呢?反正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恰恰相反,对于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化石,他反倒有几分怜悯。

“您可以尽情做您想做的任何事,先生。我容得下建设性的批评,向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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