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的真怪,明明是雷阵雨的架势,刮风打雷带闪电,大雨倾盆而泻,可就是不见停,直到第二天还是那个样子,哗啦呼啦的没完。凉快倒是凉快了,后宅院子里的小花池眼看着就要完蛋,好几株年初种植的茉莉花都被打的东倒西歪,眼见是活不成了。
“夫君!快回来!”颖见我不顾死活的跳到雨地里,大声喊丫鬟:“还不拿伞跟着!要死啊?”
没等丫鬟撑了伞出来,我捏着奄奄一息的亲莉又窜回来了,“可惜了,都开花着呢,快找盆子来!”
颖一把抢了花过去,反手就抡到过廊顶上,“死都死了,还救个什么?的快换衣服,着凉就麻烦了。”上来椒了我衣衫就走。
“兴许还能活呢,扔了干啥?”拼成落汤鸡才抢救回来的,又上房了,一点都不尊重人家的劳动成果。“还指望收点花骨都泡茶叶呢。”
“不扔了还咋办?这么大雨叫谁去给你挖土去?”颖三五下就将我剥了精光,拿大毯子把我捂起来,爬箱子上找干净衣服:“本来身子就虚弱,淋了雨出个毛病叫妾身和二女怎么活?下次发疯前给家里先想想!”
“是个啥大事情,淋雨能淋死了不成?大惊小怪。”满不在乎的拿毯子在身上乱擦,“二女呢?刚还在跟前,跑哪去了?”
“放心,淋不了她!和老四在一起呢。”颖抛了一堆衣服出来,将我搬正,一件件的朝我身上套。“妾身叫她俩到库房分点粮食出来。看这雨还得下上一天,庄子里难免有遭灾的人家,雨一停就得修缮房子。修房的工匠吃地粮,咱家得出五成。要是受灾厉害的话,保不准还得借年上的口粮,都得先预备上。”
昨天雨下地快,小姨子没来得及回家就给堵上了,只好跑我家里暂住,和二女睡到原来的正房里。颖好久没和我独处了,昨晚俩人乌烟瘴气的搅和了半宿,早起身轻如燕,精神抖擞。
也是啊。我看庄子里绝大部分都是土坯房子,这么大雨泡塌不希奇。佃农也算是王家的正式员工,虽然这年代没福利、劳保、医疗补贴啥的,但总不能眼看职工家里受难袖手旁观。光从道理上就说不过去。“象那些有地产的人家怎么办?房子倒塌谁管?”
“哪就和咱家没关系了,找官府去。”颖使劲拉了下腰带,系的紧紧的。“就在房檐底下待着,再乱跳雨里妾身就给掇二女,呵呵。”
“嘿嘿,夫人又说笑。”我挪了把圈椅搁门跟前,感慨道:“头一次见这么大的雷阵雨,还下了一晚上,得好好欣赏下。”
“下三晚上都不希奇,妾身还记得小时候。大概有七年了吧,就是这雨下了四天多。渭河发了大水,淹了不知道多少人。”颖手扶了门框,担忧的望着外面,“咱们这里虽然不涨水。可下地时间长了也不好过。老天保佑,只盼这雨赶紧过去了,大家都安安宁宁过日子。”
是啊,这么大的雨,多下几天的话,兰陵园子里的西瓜不得泡烂了?想到这里,我不禁也担心起来,真想过去招呼下。
老天爷装作没有听到颖祈祷地样子,雨势仍大。王家庄子附近这一大片,地势本来就比长安低,最是容易积水。到了第三天工夫上,庄子上已经发生多起塌方事件,大雨中也没有办法抢救,只能先将受灾农户先安置到王家实祠堂的大过厅里。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颖恨恨的看着外面依旧肆虐地暴雨,一脸担忧,“已经有三家塌了,听下人回报,还有几家也快撑不下去。丰河闹水闹的厉害,本来从丰河引的灌渠这会都涨出来,雨再不停水就进庄子了。”
“我去看看!”王家庄子里大小千十号人的安危,这会都系在我这个家主身上,再不管就没脸当爷们了。”你和二女待家里不要乱跑,少叫心!”怕颖阻拦,我脸板的严肃,说话口气也严厉许多。
“恩!”颖点点头,“夫君只管去,家里有我和二女招呼,出不了事情。”回身吩咐二女取了雨具给我披上,“有庄户等房塌都不愿意出来,多叫几个下人跟上,遇见这情况别手软,硬朝外拽,不听话就打!”
“晓得,夫人放心。”颖是个通情理的老婆,小事上看去计较,大事绝对拿捏的稳当,没有小儿女惺惺作态的恶心样子,是个了不起地管家婆。穿戴停当,拍拍二女脑袋,冲前庭吆喝下人集合,挑选了十来个身强力壮的随从。
本来没让钱管家去,怕年龄大淋不了雨,谁知道老头第一个穿了蓑衣斗笠,腰里插了把短刀。拿了根长棍子站我身旁,平时养尊处优的神态荡然无存,厉声道:“给我把家伙提好。行事听小侯爷号令,贪生怕死的别怪老失不留情面!”说着拍了拍刀柄,有人屠子的架势”。
外面土路已经被雨水泡地稀烂,一脚踩下去半天拔不出来,走起来费劲的要死。庄子中间的水渠已经有溢水的迹象了,低洼处一片汪洋,好些个农户都在自家门前开始堆沙土,阻挡倒灌的积水,农家坍塌的土墙随处可见,明晃晃的如同拔了门牙,漏风。
“这谁家?”我指指倒塌的房屋,孤零零的就半扇主墙和几根木料竖着,满院子瓦砾泥浆,“人救出来没?”
“刘狗家,都失置好了,婆娘和俩娃砸破头,没多大事情。”管家指了指旁边一片,“这边的房子盖的早,好几十年都有,王顺家只怕就撑不下去了。”
我挨家挨户的看了一遍。何止是王顺一家,按我地标谁,只怕这一连片十七家都危险。外面积水都满了小腿,院子里男女老幼的都端了锅碗瓢盆的朝外淘水。平时这个办法也许有用,现在连门外走水渠子都满了,怎么能淘的过来。
“去,就这片,挨家挨户通知,全都搬出来,趁这会水还不大,值钱的东西能搬几件就搬几件。”心里看的焦急,水再涨一点就没办法了。光剩塌方。
“小侯爷,咱家安置不过来,人多了。”管家抹了把脸,打了个喷嚏。“祠堂过厅里顶多再进去十个人,里面都好几家子了。”
“家里成不?好些院子都空着,先凑合。”王府前后空闲的院子多了。安置百十来人没啥问题。
“不成!”管家第一次拒绝我的要求,坚定道:“怪老汉失礼,知道侯爷心善,但咱家里没开过这先例,一但开了这个口子,往后小灾小难的都往府上挤就收揽不住了。”
“恩,不怪,钱叔说的在理。去让他们现在就收拾东西。我现在去造纸作坊里说说,那大,有地方。”想起造纸作坊那个庞大的阴干纸的大操作间,半个球场差不多,百十号人睡里面没点问题。“你俩随我去作坊。剩下地帮忙劝人。”不能带太多人是,现在要命的时候,劝人的方法很多,人多点更有效。
造纸作坊本就选在地势高没给出产的荒地上,周围地工匠宿舍也是兰陵花了大钱建造的,大雨中安然无恙。竟然还有条不紊的开着工,一片祥和。除了几个大头头,低下地人对于我这个一字并肩股东没啥印象,出来的着急,也没带腰牌,竟然被挡在门口不让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