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四章 白衣一指雀(2 / 2)

和尚老老实实摇头,“不晓得,大概唯有将自己的事做好,尽力秉持本来念头,亦可找寻出回转兜圈的曲径,既随波逐流,亦不必随波逐流,能得自在就得自在,能言说自话便言说自话,顾及要顾及之事即可。毕竟旁人如何苦苦相劝,也不可在腰间再生两条腿替公子行路不是?”

破损到已瞧不出本来模样的山寺外,风定雪走,雪落风骤,云仲摇摇晃晃走出茅屋,朝一直静候在损毁官道两侧的几人招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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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兄总说要入京城,需事事考虑周全,想来这官道遭人断去亦需重修,顺手连这座山寺一并重建亦不算难事,顺带在这茅庐外另起座屋舍,不需华贵考究,遮风挡雨不在话下即可。”

几人面面相觑皆露难色,不过出京城前卫西武就已嘱咐过,凡这位云少侠所言,除摘星抱月这等力不能及的诸事,哪怕这位爷要将京城内外青楼搬空,照旧得咬牙散财,总归是有这么位以一敌二诛杀魁门中人与尚方温的狠主儿,去到落风台所受好处亦是数一数二,要连些银钱都舍不得,断然要失却这位高手里的高手,于是几人只好点头,本就是敛财本事相当高明,略微算算所需银钱,尚不必忍痛。

卫西武从来都觉得自个儿极穷,腹中既无文墨,也无甚文韬武略,浑身上下穷得叮当作响,只剩银钱,若是银钱都不舍得多花些,怎么都不算礼数到家。

铅云锁城,大片胜过柳絮的雪片砸落衣衫有微浅响声,沾衣不化落地不融,才出茅庐数步,山寺清冷景致尽显,一瞥郁气顿生,稀疏景物荒芜荒唐,残墙乱瓦碎金黄泥,霎时腾空而来,压到浑身。

白衣染尘的云仲仰头闭目许久,却总觉周遭景物犹如峰峦压覆而来,往来反复挤得胸膛生痛,诸如南公山中人,幼时故里,大元飞雪与胭脂黑獍,连同蛇兰与老汉身形一并遮眼,踉跄几步险些跌跤,好在红绳无端腾起撑住身形,有赤龙头从红绳中钻出,面露揶揄不屑,但还是抵住云仲身形,不情愿将脑袋伸到后者手旁。

京城五尺境一战,也许在那两位从始到终亦未曾扭转胜负的四境看来,的确道行不如旁人,实则云仲付出的代价极大,之所以迟迟未见颓势,是出于借赤龙一口精气神撑住的缘故,才能强撑到此时风云系数落定的时辰。世上常有天理循环,又何曾有过几桩不带钱囊独上青楼全身而退的妙事,仅此一场从头到尾不费周章的斗法,尾火虎近乎倾力而出,毕竟眼下的赤龙虽有其形,然而平日疏于攒下山水意气,故而落下甚大的亏空,连同云仲周身上下本就不甚富余的二境内气也一柄抽得山穷水尽,再想破境,脚步又需放缓许久,赤龙也需歇上良久,往后几月,怕是要当个寻常人。

“倘如摔了拿你是问。”

云仲喃喃道,随后将面皮埋进朱红鬃毛当中,半晌也未动,像是卸去浑身绷紧的力道,从人间抽身离去。

不远处的和尚透过破洞连片的窗纸望过去,突然觉得这位行事很是莫名其妙的公子,很像山寺许久之前养过的一只麻雀,分明累得连双翅都抬不起一指高,却还是很执拗朝山寺外而去。

该说是可气可怜,还是可叹可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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