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站在被雷光摧毁的永生塔废墟之下。
在她身后,象征着她一生事业的高塔,正在残留的高能闪电中崩溃倒塌,这一幕是绚丽的,也是无奈的。
就如走过漫长人生之后,每个生命都会迎来告别的时刻。
艾玛依然穿着自己年轻时很喜欢穿的研究员长袍,白色的,没有什么装饰的袍子,就和医生们会穿的长衫一样。
利用基因科技维持着年轻时相貌的艾玛,将双手插在长袍的口袋里,她回望着身后倒塌的高塔,脸上并没有特殊的表情。
愤怒,失望,憎恨,或者是痛苦。
都没有。
只有一张平静的脸,在不断缩放焦距的眼球上,倒映着那座塔的崩溃,就像是在宣告她的人生已经走到了最后时刻。
那个时刻或许在五十七年前就该来了。
在那核大战摧毁人类文明世界的那一夜,在自己被掩埋在倒塌的实验室里,孤独等死的那一夜,在她失去了所有亲人,所有朋友的那一夜。
她应该在那时候死去,和死在那一夜里的几十亿生命一样,在毁灭的光芒中,干脆利落的结束当时还年轻的生命。
但命运和她开个玩笑。
她活了下来。
是那个男人将她从废墟里拖了出来。
她认识那个比她大二十岁的男人,那是她当时所在的研究所里,一个职业生涯毫无建树的生物学家。
一个普普通通,甚至有些卑微的男人。
有自己的家庭,有和他一样平凡的妻子,已有了孩子。
被救出来的艾玛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直到在核大战之后十年的某个夜晚,自己不知廉耻的,主动爬上那个男人的床的时候
她才第一次真正了解到那个男人。
他叫刘易斯·菲塔尔斯。
一个在核大战前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的生物学家。
一个在灾难末日之后,靠着知识和运气,拯救了几十万人,并且带领他们走出避难所,重回地表,建立了一座末日城市的伟人。
那是给了艾玛生命的男人,也是断绝了艾玛人生的男人。
刘易斯有很多秘密。
而艾玛,是唯一完全了解那些秘密的人。
罗格说艾玛利用了他祖父,最后出于邪恶的目的,亲手杀死了他的祖父,这是不正确的,那个可怜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他并不知道他的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易斯的生平,要比罗格知道的深刻一万倍。
他不只是个拯救者,不只是个伟人。
他同样是一头恶魔,一个曾亲手埋葬了世界的人,尽管,那并非是出于刘易斯的本意。
在艾玛和刘易斯相伴的每个夜里,在每一次温存之后,他都会忏悔那些在每一个黑夜中翻滚的可怕记忆。
而艾玛,就是唯一的倾听者。
她曾发誓,不会将那些秘密泄露一丝一毫,她将履行誓言,直至自己的存在消亡为止。
或许,就在今日。
眼前这栋楼倒塌时,真难看
丝毫没有它被建立起的时候那么壮丽雄伟。
艾玛很快就失去了观赏毁灭的兴致,她转过身,蹲下身,伸出手指,在地面上抓起一把被高能轰击成颗粒的废料尘土。
就像是第一次接触到流沙的孩子,将手掌翻转,任由那些黑色的流沙颗粒,从指缝间流淌而下。
“嗡”
蓝色的闪电飞舞在空中,它跳动着,带着刺眼的光,又在如蛛网一样的分裂凝结中,轰在艾玛身前的废墟地面上。
穿着很信仰化的白色长袍,头戴碧绿桂冠,有一头金发的纤细女子,提着一把造型夸张厚重的黑色战斧,从蓝色的电光中走出。
她额头处的雷纹跳动,让双眼边缘,也带出舞动的光。
威风凛凛就如雷神降世。
“艾玛,你要为你对你的人民,犯下的罪孽忏悔。”
赎罪者的首领朱诺一如既往的高喊着中二的口号,向眼前缓缓起身的艾玛发出战斗的邀请。
永生会的首领歪了歪脑袋。
在她的瞳孔中,属于朱诺的生物信息被飞快的罗列出来,她的能量等级,她的战斗方式,她的习惯,她的弱点。
蓝色的数据流在艾玛的数据核心中不断的刷屏,在不到一秒之内,就完成了超量复杂的运算,并且制定出了针对性的战术。
“你一个人来?”
她语气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说:
“你的战斗数据已被我计算过,一对一的话,你的胜率不会超过。而你唯一胜利的可能,是在长久的拖延战术中,让我耗尽能量。
你可以做到这一点。
但在我耗尽能量之前,我有极大的可能会杀死你。”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你这怪物。”
朱诺回了一句。
下一瞬,便有刺耳的嗡鸣从天际响起,一道银色的装甲从天而降,在人形设计的模块之外,又搭载了很多种看着不明觉厉的怪异玩意。
让这台作战用装甲看起来臃肿了一些。
它悬浮在半空中,摊开面罩,内部却空无一物,在蓝色的光学投影跳动里,战甲内部模拟出了托卡马克那张带着雅痞的脸。
他上下打量着艾玛,挺不正经的吹了个口哨,说:
“颜值八分,身材九分,冰山美人研究者的气质再加九十九分,可惜我听说你已经七十多岁了扣一千分。
抱歉,女士,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这对话,让艾玛的眼神变化了一下,她打量着眼前这套装甲,左眼中有蓝色的程序数据跳动,在三秒之后,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