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永耸了耸肩，有些焦虑地点了支烟，狠狠吸了几口。他没有吭声。

谭维严认真地问：“你到底为什么回来？当年你抛下一切，就扛着相机那么走了。你是欧洲、美国那边最著名的时尚摄影师，你的成就很少人能挑战，但为什么你就抛下了那个名字，又回来了？肯定不是为了钱，国内没多少杂志付得起你的标准的拍摄费用，也没有多少你看得上、愿意合作的模特。也不是为了女人吧？虽然你一直不和我们这帮朋友提这些事情，但好歹里还是打听得到一些，你在那里，可是很受欢迎的，而国内……你当年割舍下的，难道不是全部吗？你在那边有人脉，有资源，做得那么成功。你联系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专门回来拍照的，可是你居然准备回来，留在这里了。我实在想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你别说一把年纪不一把年纪，你也就三十不到，别说什么颐养天年的话。告诉我，为什么你？”

萧永沉默了一会，无奈地说：“我当你是兄弟，你就不要多问了。我没你说的那么厉害。我只是个拍照的而已。”

谭维严站了起来，微微一笑，倒也不追问了。他拍了拍萧永的肩膀，说：“这次给嘉莹拍照，肯定不算是收山之作吧？走吧，到我的公司去，让我看看照片，然后，好好聊聊。我知道你多厉害的。几套照片一拍，还怕别人不知道你？”

萧永笑了笑，说：“那我可就跟着你混了。”

谭维严的公司距离酒店不远，打了辆车，转眼就到了。谭维严之所以不愿意在萧永的房间里，用那台苹果笔记本看照片，自然是因为他有更绚烂的显示设备，一台七十寸的液晶。这台液晶放在谭维严租下的那层楼面的最中间，在一个圆形的房间里。房间的墙壁是透明的，双层玻璃钢中间充填的是某种电化学材料，只要一按房间里的一个按钮，透明的墙壁就都变成白花花的雾化效果，隔绝开别人的视线，配合房间里的环形帘幕和顶上的彩虹射灯，就在一瞬间，一个平时看起来像是影音室的透明房间，内部看起来就变得和夜总会的包间没什么区别了。在时尚、演艺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在这个充满了暧昧与交易的里，这个房间可以算是谭维严能够无往不利地达到今天这个高度的利器之一。

但是，今天谭维严却是认认真真地准备看照片的。带着萧永走进了这个房间，将萧永递给他的cf卡插进巨大的液晶屏下方放着的电脑的读卡器里，当五千万像素的照片被呈现在屏幕上的时候，即使知道拍摄的对象是自己的外甥女，谭维严也被彻底震撼了。

萧永没有保留地把14张照片都带来了。首先呈现的，就是被teenvogue选为试刊第一期封面和广告宣传主题照片的那张。那是一张俯视角度的照片，从叶嘉莹的斜后方拍摄的。在照片里，叶嘉莹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前，侧仰着头看着镜头。照片里有叶嘉莹整个完美的背脊，纤秀的脖颈，纯洁无辜、像是有点受到伤害的眼神，带有一点点惊讶和一点点无助的表情，在照片的左下角，能看到叶嘉莹沾着一点点污垢的脚。她的整个身体在照片里倾斜着，呈现着某种介于跑步和升腾的姿态。最为让人动容的则是萧永的用光，那强烈的四个灯箱打出的光线，在照片里全都化为鲜亮的光雾，氤氲在叶嘉莹的身边，就像是一团团光元素组成的云朵在托起一个天使。整张照片，就像是一个天使轻轻蹬地，带着无比的纯净，准备逃离这个污秽的世界。这样的一张照片，让谭维严这个见惯了自己无暇的外甥女，更见惯了美女的家伙在那一瞬间几乎无法呼吸……

“这是嘉莹？”渐渐地，谭维严的屏息宁气变成了粗重的呼吸，他只有深深呼吸，才能够让自己的心情从那种想要朝拜这种圣洁的冲动中摆脱出来。哪怕他知道答案，他还是忍不住多此一举地发问了。

“自然是的。”萧永笑着回答道：“正是因为那是你的宝贝外甥女叶嘉莹，我才能直接出片，都不带ps的。”